學達書庫 > 陽光晴子 > 暖心食堂 | 上頁 下頁
十一


  夏羽柔無語,心裡暗罵那個害她陷入這種情況的罪魁禍首,抓一把洗淨切好的野菜,丟入炒鍋,幹活。

  深沉的夜,天寒地凍,港口邊只有幾盞明滅倏忽的燈火,不過,臨港大街卻是燈火通明,林立的商鋪及娛樂場所是愈夜愈熱鬧。

  遠遠的,一輛馬車直駛碼頭,穿過人車熱鬧的大街,拐往巷弄,再趁著夜色掩護,馬車停靠在暗巷內,下車的一行三人迅速前往範家的七號碼頭。

  碼頭暗黑一角,海風呼呼的吹,兩名樣貌粗獷年約四十的中年漢子全身包緊緊,一個搓著冰冷的雙手,另一個提著燈籠時不時哈著氣暖手,他們都站在貨船旁,一見到前方走來的儒雅身影,立即快步上前要拱手作揖——

  居首的男子以手勢制止兩人,隨即在兩人的引領下,一行五人無聲的踩上踏板上了一艘停泊在碼頭邊的大貨船,進入燈火通明的船艙。

  「少爺。」宋管事、顏管事拱手作揖,他們都在範家碼頭做事,專責處理石材的運送。

  被稱為「少爺」的男子正是湯紹玄,他逆光而坐,穿著連帽斗篷,大半張臉被過大的帽緣遮掩,看不清他神情,但仍掩蓋不了他周身懾人的氣勢。

  宋顏兩名管事神色越發恭敬。

  事實上,自從少爺來到青雪鎮,接手採石場、碼頭、船運等老東家的產業後,他們這些被東家私下委予重任的老家奴都感覺「活過來了」。

  新主子心思縝密,處事井井有條,還極有魄力,過去因一些緣故,他們必須謹慎行事,即使爭地盤被欺負也得吞下,實在窩囊,可在這位年輕主子接手後,情勢大不同,少爺說了,別人敢欺負就打回去,雙方杠上幾回,其他家見他們硬起來了,反倒不敢再尋釁挑事。

  但南下運河的珠城港口,當地的碼頭一向是賈家的天下,範家僅佔有三個,主事的蔣管事自然不敢上杠上賈家,甚至依循老東家指示,低調行事,沒想到賈家仍不滿意,為了再搶地盤,派人暗中將範家一艘未入港的貨船撞翻,船員受傷不說,貨品落水,做了賠本生意。

  偏偏沒證據是賈家所為,蔣管事急急差人將消息送來,要請問新主子該如何應付?

  長桌上,一張地圖攤開,宋管事、顏管事分別指出珠城的位置,並口頭報告蔣管事派人送來的口訊。

  「這其實並非特例,從年後船隊恢復載貨開始,賈家碼頭就頻頻尋釁,狂妄的找過好幾回碴,咱們刻意裝載在石材下方的那些貨差點被發現。」顏管事說到這事,是心驚膽顫。

  又是賈家!湯紹玄眼中閃過一道冷光。

  「賈家的船隊最多,對曾是第一的范家自然有敵意,但他們搶佔碼頭地盤的手段兇狠,蔣管事很擔心,若是再來一次,難保船艙底的秘密不會被發現,為少爺引來禍事。」宋管事心急如焚。

  黑色風帽下,湯紹玄眉頭一擰。

  「少爺,賈家仗勢欺人,直言若不分點好處給他們,我們範家碼頭損失的就不止是一艘船了。」顏管事又氣呼呼的道。

  在場的兩位管事及隨行的兩名護衛,都是湯紹玄的心腹,他們都明白,報官沒用。

  賈家有權勢人脈,年過五旬的賈和是輔國大臣,嫡出女兒是皇上最疼寵的容妃,容妃所出的三皇子也最得今上寵愛,賈和的兩個兒子官位不小,更甭提,一人得道,雞犬升天,賈和將一些資質極佳的族親推上仕途,成了他分散各地的親信。

  賈家權勢擴張後,族親們的胃口也變大,只要能貪、能賺錢,不管明路暗路全都想要霸佔,儘管百姓怨聲載道,但民不與官鬥,只能吃下悶虧。也是因為官官相護,賈家碼頭及船隊勢力才會在一年內就占居大魏朝首位。

  如今珠縣港口的碼頭共有四十多個,由幾個大小家族持有,範家也是其一,而抵達範家碼頭的貨船可不只載運石材,也有毛皮藥草、五穀雜糧各式雜貨等。

  賈家撞翻船,就是想跟貨主表達一件事:只有用賈家的船才是安全的。

  屆時,運費隨賈家喊,其他船家無貨可載,賈家再收購納入自家船隊,一旦壟斷獨大,什麼人、什麼貨能運到這個港口,自然也是賈家說了算。

  「賈家想著為商必與官和,咱們既是商家,自然不能明著來……」

  湯紹玄做了一番指示,艙房裡幾人的神情個個閃過驚喜,頻頻點頭。

  等到事情處理完畢,湯紹玄乘坐馬車回到林中的獨棟別院,已是二更天。

  經過回廊水榭,就見庭園的涼亭裡點了燈,左右兩邊都有燒得極旺的火盆,何忠就坐在亭內。

  湯紹玄示意兩名護衛退下,逕自走過去,「這麼晚了,忠叔怎麼還來?坐著,別起來。」

  「少爺沒回來,我心裡不踏實,我應該陪著去的……咳咳。」他昨兒不慎染了風寒,這會兒穿得多,伺候的小廝還拿了毛毯蓋著他的腿,讓他也不好起身。

  雖然說湯紹玄要他別起來,但主子站著,他坐著,實在不像樣。

  湯紹玄看他伸手要拿開毯子,站起身來,乾脆伸手輕按他的肩膀,「賈家的事,我會處理,夜深了,忠叔回吧,待風寒好了,我再跟忠叔細說。」

  他點點頭,「也好,只是老奴這身子終歸沒有以前好,老東家把船隊、碼頭跟採石場都交給我,我怕是要辜負他的信任了——」

  「忠叔近日憂思太多,才會不慎讓風邪入體,祖父及姑母皆視你為忠僕良友,是可信任之人,不然,他們怎麼將如此多的私產放心交給忠叔。」

  湯紹玄明白老人心中的擔憂,採石場是他們能不能翻轉逆境的最終籌碼,輕忽不得,而何忠久居上位,原以為各處管理得當,沒想到就在他眼皮底下,竟有小管事克扣欺辱工人之事,而後又有謝彥傑一事,近日賈家又生事,一次次生波,讓他開始懷疑自己能力。

  「忠叔,我要做什麼,你最清楚,但我一人完成不了大業,亟需你及效忠祖父、姑母的人脈幫忙,你得把身體養好幫我。」

  何忠聽著他撫慰的溫和語句,忽然有種錯覺,當年在京城被喻為「第一公子」的少爺又站在他面前,眼神沒有那麼冷漠複雜,彷佛一切的一切都沒有改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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