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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


  一絲輕微得幾乎聽不到的響動傳入耳中,同時,敏感的神經已察覺到異動的氣息,他微一側首,袖袍倏地揚起,身形如風一般飄起,往異動之處撲去。

  「誰?」

  另一道優雅靈動的身影躍出,與他交錯,握住他揮出的掌,低低地叫道:「是我!」

  兩道身影同時落下,默然相對。

  一白一藍,同樣裁剪簡單的儒雅衣袍、同樣清瘦修挺的身形、同樣清俊秀逸的容顏,雖然五官不同,但無疑的,他們之間有一種極為相似的東西,是一種感覺,一種由骨子裡散發出來的感覺。

  他沉默了好久,才低低的出聲:「師姐,你現在應該待在昭王府才是。」

  月色下的白衣人影輕輕地微笑,笑容裡帶著憐惜。「行雲啊行雲,出了這種事,你還希望我什麼都不理會嗎?我早該來了,若不是為了查清楚卉姨身上到底發生過什麼,我第一天就會來了。」

  他依然沉默著,半晌才開口:「現在你知道了?」

  「我……唉……」她幽幽歎息,「以前我以為卉姨只是想報仇,所以才不惜以傷害自己的代價去練鬼影百變,沒想到連你也一樣,只是除了不練這種功夫。」說到最後一句,幾乎是在自嘲。

  「我真是太久沒有顧到你了,我們分離的時候你才十二歲,還是個孩子。」

  「呵……」他低笑一聲,抬頭望她,「師姐,我從來就是這樣的,你不是一直都很清楚?五年前的我和現在的我並沒有多大改變,這件事,誰都無法阻止。」

  「但是,你知道你這樣做的代價嗎?」她的目光倏然清晰得近乎犀利,「不管你是裴行雲還是朱翊晨,也不管你到底要怎麼做,總之,你不要忘記,你除了是卉姨的孩子,同時也是天下的子民!」

  他輕輕地笑了,笑容寂寞而清冷,「天下?師姐,天下要的只是一個賢能的君主,一個穩固的政權,而我要的,是一個人的懺悔,我沒興趣為了一個人而去挑動天下大亂。如果你擔心這一點,那麼,就不必再說什麼了。」

  她無言了,她知道自己無法撼動他的決心,也無法看著他難,只好站到一邊,只好……眼睜睜地看著不幸再次重演。

  「行雲,難道你真的不能只做行雲嗎?」她知道自己無力阻止,卻仍忍不住歎息。

  他一甩袖口,冷笑道:「我為什麼要放棄朱翊晨的身分?六皇子、英王,這麼尊榮的身分我為什麼不要?」

  「你會在乎尊不尊榮?」她搖頭,笑得無力,「裴行雲的傲骨已經足夠支撐你,有沒有世人眼中的尊榮又如何?這個英王的頭銜你真的看得上嗎?行雲,你從來都看不上,你的傲骨無關世俗尊位。」

  「但是多了一個又如何?不過一句話,我可就是英王了呢!」他近乎嘲諷地笑,那笑容卻悽愴無比。

  「呵!」她完全不信,「不必在我面前說這樣的話,你我都清楚,你絕不可能是皇子!就算你真的是他的血脈也一樣。」

  他突然被堵了一下,好半天沒出聲;許久許久,他才澀聲的開口:「師姐,你知道了?」

  她淺淺一笑,眼眸清亮無比。「我知道,我一直都知道。」

  風輕輕拂動,一切彷佛就此睡去,她微微歎息,「行雲,我們是一樣的人。」

  他驀然抬眼望著她,月色下,她的目光那麼溫柔、那麼憐惜,注視著他的時候似乎將所有的關心與溫情融入……他的心漸漸的溫暖起來,微笑淺淺地浮出,其實,他並不是孤單的。

  第八章

  這一日又是伯倫樓詩會,樓上聚集眾士子的雅問正談得熱鬧,一個盛冠華服的男子緩緩踏了上來。

  唐機一見他,嚇了一跳,隨即笑著迎上前。「王爺,今天怎麼有空來?我還以為你對我們這吟詩作對沒興趣呢!」

  他是沒興趣,不過要來找個人罷了。

  「本王沒事過來看看。」朱煦景淡淡一笑,眼睛卻在梭巡。奇怪,總管不是說她今天穿男裝出來喝茶嗎?應該就在這裡才是。

  唐機看在眼中,心中明瞭。「王爺是來找楚兄的吧?他今日來過了,只不過又走了。」自從上次他們在此爭吵之後,他就覺得這兩人之間有些曖昧,現在看來,果然如此。

  「走了?」他微微一怔,「她去哪裡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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