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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八


  長長的鐵軌,一節節車廂,窗外的星月和燈火,更有流浪淒苦的味道。

  他那只孤獨的狼,此刻又在何處呢?是人間或地獄?

  她愛他,這五年來不知不覺落入那交織的情網,然而是哪一年、哪一月?又是哪種情況呢?盈芳努力回想,只是心更迷惑,淚更泉湧,彷佛從一開始,愛就存在了。

  第七章

  九月的洛杉機,經無雨的烈夏,幾度燒出焚風,像鍍上一層金黃,但那色調,不似太陽直曬地令人睜不開眼,而是溫熱透著暈光,彷佛反映著遠方大片秋熟的麥田。

  盈芳站在俞家別墅的露臺上,越過森林群樹,可望到房舍棋布的谷地,有錢人真好,生活比常人佔優勢,連好的風景也可以獨享。

  「美國還有法律,可為大眾保留公園及自然風景區。中美洲就不一樣了,很多海岸線都被有錢的外國人買走,本國人想去沙灘玩,還得付昂貴無比的票價呢!」倩容說。

  人生之不公平,有時到了荒謬可笑的地步,不是嗎?

  像她,五年來罵了多少家志煩她纏她的話,一旦他不在了,又驚覺不能一刻沒有他。

  時間也會玩不公平的遊戲呀!

  三個月了,他如空氣中的水泡,蒸至無形。悲觀的不敢想,只能成夢魘,沉沉地壓在心底;樂觀的又不實際,他怎麼能躲如此之久?難道不怕悶斃了嗎?

  三個月,倒夠盈芳思量從前。自己待他,常常是又兇悍又霸道的惡女,有幾回根本就是妒忌到紅了眼睛,但他依然為她做這麼多事,養足了聖人的耐心。

  他愛她嗎?他是把兄長的責任盡了,但他把她當女人嗎?他覺得她美嗎?有沒有……呃,「秀色可餐」呢?

  她記得去PUB後的那一夜,模模糊糊的情欲,家志嘴裡說她是黃毛丫頭,眼裡卻閃著異樣的光芒,像在挑逗,她卻一點都不以為忤,還別有滋味在心頭……

  她對他是特殊的嗎?他可以答應她最怪異的要求,任她打罵割傷,為她違背程子風,退出北門幫,真是只為一份責任嗎?

  他不在乎她嗎?不然怎麼不管她的死活呢?

  一個個問題,日夜在她腦海翻騰,睡不好吃不好,原本甜美健康的漂亮女孩,瘦成古代的病美人,很明顯地害了相思病。

  她設法表現正常,卻看起來更可憐。敏敏看不過去,硬押著妹妹到洛杉機度假。

  「家志不敢露面,除了怕刺激程子風,也有可能怕惹毛你。你離開臺灣,少一半壓力,說不定他就出來了!」敏敏乾脆說。

  好重的話,盈芳一傷心,就任姊姊拖著她出國看世界。

  結果只有三個字:沒意思。

  一樣的綠色樹、藍色海、白色雲和金色太陽,只是排列組合不同,她心裡深深切切想的還是家志。

  唉!和他相識五年,不到十聲歎息;才分離三個月,已是數不清的千百聲了。

  谷地的金黃漸漸掃漫到山頂來,天全面地亮了。

  鳥聲啾啾,劃破寂靜。回過頭,西班牙式壯麗風格的俞家別墅仍在沉睡中,每扇窗都簾幕深垂,護住好夢。

  這一次也奇,俞家三兄弟全到齊,振謙一高興,開個盛大的宴會,把僑界舊友新知都請來,昨晚還燈火輝煌地晚熱鬧到深夜。

  除了精緻的食物外,盈芳對什麼都沒興趣,因為這並不是她的世界;但敏敏偏偏為她找來好多年輕人,怪聲怪調的中英夾雜,快把她悶死了。

  他們也都算是英俊體面,但眼睛鼻子嘴巴,都老湊在一起,盈芳根本分不清誰是保羅,誰是丹尼爾,陷在其中,她更想念家志。

  唯一印象深刻的是那個叫Roy的日本男生,沒辦法,他實在太酷了。

  盈芳很早就注意到他。他生得頎長俊美,濃黑的眉毛下有雙斂光深沉的眼睛,挺直的鼻樑,性感卻無笑意的唇;最特別的是他的頭髮,長及肩膀,一束披下右眉際。如果是一般男生,可能會流裡流氣;但在他身上,更顯出他的男人味。對了!就彷佛日本漫畫中,好看得不像話的男主角,還得是城堡裡貴族王子那一型的,長手長腳、尊尊貴貴地走到現實生活來。

  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的魅力,一臉傲氣,對來來往往的男女不理不睬,只站在窗邊,像展示品一樣,任人注意,他只偶爾和男鋼琴師說幾句話。

  哼!有什麼了不起?紙娃娃一個,風一吹就倒,家志若畫到漫畫裡,鐵定是器宇軒昂的英雄人物,一拳就可以把王子撂倒。

  「你怎麼都不理人呢?」敏敏走過來,循著盈芳的視線一看,笑著說:「你也對Roy有興趣嗎?」

  盈芳一副無所謂的態度說:「誰是Roy?」

  「雪子她娘家哥哥的兒子。」敏敏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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