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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五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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敏敏在廚房洗奶瓶,聞言,忍不住笑了出來。這時書房門又開了,走出來的是智威時,一身的黑衣服,臉上佈滿心事,嘴角下垂,活像一陣北極風掃過來。盈芳記得在敏敏婚禮上第一次見到智威時,他並不是這樣的,那時的他神采飛揚又魅力十足,每到一處就笑聲連連,女孩子尤其愛纏著他,她自己也不例外。誰知道他會變得這樣陰陽怪氣又不言不語呢?聽說他兩年前在中美洲遭人陷害做過牢,被打得很厲害,全俞家的人都設法要幫他走出陰霾,但情況似乎愈來愈糟。也許蹲過牢房的人都會有些烙印終生的怪毛病,像她認識的劉某人,也是這副死德行,還以為自己酷斃了,真是無知又無聊,她江盈芳才不吃這套呢! 「二哥,我算了一算,美國廠合併後,至少要裁掉百分之五十的員工。」智威語調平平地說。 「百分之五十?太殘忍了吧!」信威說。 「這是公平競爭,真實的世界,尤其那些要求擴編的部門更要裁,那裡吃閒飯的傢伙太多了。」智威毫不猶豫地說。 「大家都需要養家活口,有時養閒人是一種穩定社會的工作,對公司也有間接的好處。」信威說。 「二哥,你以前是講鋼鐵政策的,現在怎麼變得那麼仁慈心軟了?」智威不以為然說。 「不是我仁慈心軟,而是你走得太絕、太極端了,俞家的企業不是這樣經營法的。」信威說。 「不可否認的,這兩年我替俞慶賺到了前所未有的利潤,不是嗎?」智威說。 「是呀!股東們都笑得合不攏嘴,但他們也怕,現在都叫你一頭狼,說你太過陰狠了。」信威搖頭說。 「虎的穩重,豹的機智,狼的陰狠,不是最好的鐵三角嗎?」智威冷冷地說。 智威正想反駁,電話鈴響,敏敏乘機拉他進房,不讓兄弟之間又鬧得不可收拾。智威看到了紫晶水仙,瞳孔突然收縮,不自禁地走過去,凝望那閃著不同層次的紫,他的紫,他痛恨的紫! 盈芳擦著花瓣的手慢下來,他那目光真可怕,彷佛有特異功能,把她的手都看痛了。 「喂!你照顧一下小立,會不會?我要去換水了。」她不想和他獨處一室,藉口避開。 智威有聽沒有到,他的心全在紫晶水仙上面,他看得非常專注,彷佛裡面有什麼秘密似的。在地毯上的小立興奮地爬到沙發,努力地攀往矮桌,他想找叔叔,但眼光也被那團紫吸引去。他咿咿啞啞沿著桌子走,測不准距離,手要去碰紫晶水仙,結果一個栽翻,弄倒花瓶,那團紫也斜斜往下掉。可怕的碎響和震耳的哭聲,驚動了屋裡所有的人。 智威離最近,也最先反應。他一手扶小立,一手救紫晶水仙,人沒平衡,左手臂壓到花瓶碎片,血滲了出來。 「真是的,沒有人跟你在一起一分鐘是安全的……」信威抱著受驚的兒子,罵著弟弟說。 敏敏用手肘撞丈夫一下,忙找急救箱替智威止血,好在傷口並不大,細細一條,不必上醫院縫合。 盈芳拿過紫晶水仙,完好如初,但原本很純淨的第三片花瓣沾了殷紅的血,她不禁抱怨說:「完了,我才為那兩處紫黑傷透腦筋,現在又多了一個,不是找麻煩嗎?……」 敏敏瞪了妹妹一眼,再繼續完成包紮。從頭到尾,智威都一聲不響,沒有抱歉,也沒有謝謝。敏敏纏好紗布,他才說:「我來清理地面。」 「不必了,你受傷呢!」敏敏說, 「我會弄。」 「也好,我和家志說好八點要碰面,我現在必須走了。」他說。 智威離開後,還抱著紫晶水仙的盈芳大驚小怪說:「他又找劉家志做什麼?他們兩個怪人碰在一塊兒,准沒有好事!」 「我也覺得奇怪,他們是天差地遠的兩個人,怎麼自從半年前在我們這裡認識後,就走得那麼勤快?」 信威擔心地說:「敏敏,你知道什麼嗎?」 「我能知道什麼?兩個年輕人交朋友是很正常的事呀!」敏敏邊收拾碎玻璃邊說。 「我覺得事情並不是那麼單純。老三的問題愈來愈嚴重,加上黑社會出身的劉家志,會不會做出無法收拾的事來呢?」信威猜測著。 「姊夫,你有偏見喲?」盈芳不平地說:「人家劉家志早改邪歸正了,現在規規矩矩做事,就怕你們俞智威詭計多端,帶他去喝花酒找女人,又惹出事端來。」 「好啦!你們兩個!」敏敏說,「沒事在這裡胡扯亂猜,我覺得他們交朋友挺好的呀!」 「難怪雲朋說你是一隻小綿羊,在你眼裡,天底下沒有一個壞人。」信威笑著對妻子說。 「若不是這樣,姊姊怎麼會嫁給你呢?」盈芳說。 「可不是。」敏敏抿著唇輕笑說。兩姊妹把紫晶水仙擺回臥房,信威則躺在沙發上,讓哭過的兒子在他寬厚的胸膛上打盹。人生再也沒有比有賢妻、有愛子更幸福的事了吧!他籲一口氣,又想到智威。已經兩年了,他們所認識的智威並沒有回來,他似乎變了一個人,整日埋頭苦幹,不再有娛樂,不再有幽默,以前聚會是非他不可,如今是有他則彆扭,大家都為他的疏離自閉擔心,卻不曉得該怎麼辦?就像看著一條奔騰壯麗的河流,在一夕間結凍,山不再青、鳥不再鳴、花不再開,一切靜得死寂蕭瑟。他想到自己失去敏敏那四個月的痛苦心境,那麼,在中美洲時,智威到底失去了什麼? 雨停後,又細細地下起來,落在窗上,點點的雨滴,不斷向下滑,世間的一切總留不住,為什麼他心頭的悲哀卻除不去呢?像多了什麼,又像少了什麼,有時沉甸,有時空虛,讓他不停地往前,也只能感受到無盡地疲累。 劉家志就坐在他對面,濃眉大眼,兩頰削瘦,理個小平頭,很帶江湖味。兩人都是一身黑,湊巧的默契,那長相、那神情,在這煙霧濛濛的酒吧裡,倒像是一對雙胞胎兄弟。 「你不要再抽煙了。」家志拿下他的煙說。 智威伸手去碰酒。「也沒有酒。」家志阻止他,並把咖啡推過去。 「沒煙又沒酒?」智威揚揚眉說:「你什麼時候變成清教徒了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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