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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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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哦。」他那兒一時沉默下來,仿佛有些猶疑,他又說:「敏敏,你喜歡深藍和瑩白的配色,對不對?你老說深藍是黑夜,像我;瑩白如白畫,像你。我明天會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。」 又是珠寶!他怎麼老給她這些東西呢?他根本一點也不瞭解她,仍舊視她為出賣自己的淘金女郎。想到這裡,一股深沉的悲哀使她絕望,忍不住就說: 「該不會是你要結婚了吧?!」 他那兒突然鴉雀無聲,敏敏一時以為電話線斷了,正要詢問,他說話了,聲音很奇怪:「你怎麼提到這個問題?」 「你說是驚喜,我想你結婚不就是一個最大的驚喜嗎?」敏敏握緊話筒說。 「我要和別的女人結婚。你很高興嗎?」從他的語調中可察覺一種小心和距離。 「我沒有權利高興或悲傷,我只是你的情婦而已,不是嗎?」敏敏深吸一口氣說:「但我會離開你,我不會當破壞別人家庭的第三者。」 「是嗎?」他又扯到舊事。「你卻差點有意或無意地破壞雲朋的家庭。」 「所以我要更小心,絕不破壞你的婚姻。」敏敏有時真恨他,這節骨眼他還不放過她。「你也不允許的,不是嗎?」 「若說我允許呢?」他的語氣轉為玩笑。「我突然有個想法,我可以娶很多老婆,可以離很多次婚,但情婦只有你一個,唯一又永遠,怎麼樣?或許該叫愛妾,嗯!我喜歡這名詞,教人又憐又愛。」 「你別胡說八道,我很正經的。」敏敏不讓他再說下去,口氣十分嚴肅。「我知道你對我的看法。但我死也不會讓自己淪為第三者,你還不明白嗎?」 「我怎麼有一種被脅迫的感覺?」他仍一副玩世不恭的態度。 「我沒有脅迫你,誰又敢脅迫你?!」敏敏儘量壓抑自己的激動,他這人真是真真假假,難以交談呀! 「好!好!」他安撫地說:「我們明天再談。不過我保證,我如果要結婚,你一定第一個知道,你現在滿意了吧!?」 結束和信威的談話,敏敏仿佛脫了一層皮。他還是那種態度,對她及他們這段關係就如一場遊戲,尚未玩膩,所以不肯放。但她能等到被他草草打發的那一刻嗎? 痛苦如排山倒海般襲來,一切仍是無法轉圜。與信威在柏克來的初見,竟已是前年的事了!這一年多來,他時而進、時而退,一步步用計攻守,她根本毫無招架的餘地。男人是天生的獵人,信威尤是,她帶給他的有一大部分是獵殺的刺激及快感,當獵物垂垂待斃時,一切都會變得索然無味了,不是嗎? 她是體驗到三千寵愛在一身的滋味,但又如何?新歡可以一夕取代舊愛,古代嬪妃被打入冷宮,身不由己,一生嗟歎;但她可以逃,逃離這沒有尊嚴、沒有未來的生活,這是她生於二十世紀的幸運,現在需要的就是決心了。 明天信威回來,發現人去樓空,一定會大發雷霆,因為從沒有女人大喇喇地從他身邊先一步離去;但過一陣子就會好了,他會松一口氣,會有另一個女人迫不及待地來安撫他受傷的自尊心。 她只能顧自己,不是嗎?她站起來,把皮箱拉到客廳,盈芳正蹲在桌旁看那一束亮得透入人心的紫晶水仙。 「這紫晶水仙太美了,我永遠看不厭。」盈芳看見她便說:「你真的不帶走嗎?」 「那是信威的,不是我的。」敏敏看著紫晶水仙,痛苦地說。 她們把行李一箱箱搬下樓,放在租來的車中。一切就緒時,夜已很深了。敏敏做最後的巡視,撫摸那架鋼琴,關上所有的燈,紫晶水仙在黑暗中靜靜向她凝睇,隱隱的形狀在樓間微弱燈光的反射下,竟如幾滴眼淚淌著。她鎖上大門,「碰」的一聲,像分隔了兩個時空不同的世界,在浩渺宇宙中,永不再相交。 當天微亮,她提著簡便的行李在車站等第一班南下的火車時,面頰猶濕,腦海中仍是信威的身影,他在她生命中儘管無情,卻是最特殊的存在呀!那種感情,就像舜潔對王錫因的,一輩子都不會再有了。她離開,是不忍它的幻滅,她無法勇敢到與它同葬,與它玉石俱焚。信威,你瞭解嗎?她心中呐喊著。 雲朋在辦公室忙著,自從宣誓為議員後,工作生疏的、熟悉的一下子堆積如山。律師事務,除了很老又重要的客戶外,全都轉手給他人,剛開始未上軌道,難免有焦頭爛額之感,常得加班到晚上八、九點才清點出眉目來。 佳洛把大兒子送回美國,將小女兒留在身旁,家中菲傭也能獨當一面後,就每天跟著幫忙,把她所學的那套管理用在人事政務上。由于佳洛善於社交應酬,扮演議員夫人倒也得心應手,雲朋撥了一間辦公室給她,她愈做愈起勁,似乎比雲朋更進入狀況。 他正封好一疊公園計劃的資料後,想喝一口茶,信威就像颶風般刮進來,三兩步就沖到他桌前。雲朋立刻知道他所為何來,只是沒想到那麼快,敏敏早上才剛走,距離恐怕還拉得不夠遠。他心裡準備好要嚴陣以待,免得被信威刮得潰不成軍。 「敏敏在哪裡?」信威劈頭就問,來勢洶洶的模樣,是雲朋很少看見的。 「她走了。」雲朋也不想繞圈子,直接說:「至於去哪裡,我也不知道。」 「你不知道才怪!」信威用極大的意志力控制著自己,臉色難看地說:「我一下飛機,敏敏就什麼都搬走了,和你沒關係才怪!你從頭到尾就痛恨敏敏和我在一起,不時慫恿她離開,這次你又說什麼來逼走她?你又幫忙她躲到哪裡去了?!」 「逼走敏敏的是你,不是我!」雲朋火氣也大起來,自從敏敏和信威同居以來,他已忍氣吞聲許久,如今他整個發作,「你看看你怎麼對她?她那麼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孩,你把她當情婦來羞辱,三番兩次欺騙她、威脅她,你還算個正人君子嗎?你根本配不上她,沒有資格得到她。敏敏走得好,我巴不得她永遠不要回來,免得讓你的肮髒心思再去荼毒她、傷害她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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