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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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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誰規定我自報姓名後,還要列出祖宗八代呢?」她有些心虛地說。 「馬化群是你父親的好友兼事業夥伴,還差點成為你未來的夫婿。我殺了他,你反而幫我,不是很詭異嗎?」他咄咄逼人地說。 「我父親和馬化群雖是朋友,但我可恨死他了!」珣美火氣也有些上來,「我說幫你,就是幫你,絕無三心二意,更與我是誰的女兒無關。你若怕我去告密,我向你保證,我段珣美絕不是那種反覆無常的人,你不必用小人之心來看我!」 「我諒你也不敢去告密!」季襄順勢威脅她說:「我若被抓到,你也難逃關係。因為你窩藏了我一夜,我若死罪,你活罪難免,你母親的尼庵也會被牽連!」 「你胡說!殺人的又不是我!」珣美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。 「我會把你說成是共犯,說你不願意嫁給馬化群,所以指使我來謀殺他。如果不夠的話,我還說你和我在尼庵會合,準備要私奔……」他繼續說著。 「你……你這個恩將仇報的小人!」珣美太過憤怒了,一皮鞭就抽下來。 「你已經用過「小人」這個詞了!」季襄矯健地抓住皮鞭的尾端,說:「記住,我們兩個現在是禍福與共的一體,你的嘴巴守緊一些,保了我的安全,也保了你和你母親的安全!」 「你……你是人面……獸心……」她氣得話都說不清楚了。 「當你幫助一個殺人犯時,就要想到這種結果。」他看她愈氣憤,仿佛就愈開心,離開前還帶著微笑說:「我們課堂上再見啦!」 珣美不曉得自己是如何駕車回家的,她只任馬兒去認路。唐銘怎麼翻臉和翻書一樣快呢? 都是她的錯,老把他想成是課堂上的唐銘,老實木訥又可欺。他都承認殺了人,她還當他是朋友,落到了被他反將一軍的地步。 其實,以她是段允昌女兒的身份,他的懷疑也是有道理的。但在她誠心以待之後,他還用這種否決的態度來脅迫她,羞辱她,就太叫人無法忍受了。 回到家時,她早分不清自己是為受唐銘利用,還是身為段家的女兒而悲哀。或者兩者都有,壓得她心好痛呀! 段允昌很難得地下了鴉片床榻,正正經經地坐在大廳木椅上,對著女兒說話。 「我昨天去參加化群的喪禮,那可惡的兇手還沒有捉到。」他吸一口筒煙,說:「你和化群自是無緣了,真可惜。」 「爹,那些聘禮也該退還了吧?」珣美擔心地問。 「不還!不還!」段允昌眉開眼笑地說。 「不還?」她不解地說:「難不成還要我替他守未過門的寡?」 「怎麼會呢?」段允昌笑容不減地說:「我找你來,就是要說這件事。我昨天遇到了仕群,他說他哥哥沒福氣娶到你,就由他來續前緣。所以婚禮不取消,你農曆年前還是嫁入馬家,只是新郎換成了仕群。」 這……這不是亂了法紀嗎?她簡直被當成一件工具,哥哥沒了,就換弟弟,傳出去豈不貽笑大方?她還有臉見人嗎? 珣美又羞又怒地說:「爹,我好歹也算馬仕群未過門的嫂嫂,他這麼做,就不怕眾人說閒話嗎?」 「他們敢說什麼?自古以來,皇位有所謂「兄終弟及」,接收皇嫂的也大有人在。 反正你終究是他馬家的人,哥哥或弟弟,又有何差別呢?」段允昌說。 「當然有差別,哥哥壞,弟弟更壞,我一個都不要嫁!」珣美情急地說:「您不是計劃好要把珊美許配給他嗎?我做姊姊的,怎麼可以搶妹妹的夫婿呢?」 「你這丫頭,又來跟你老子東拉西扯了!」段允昌沒有耐性地說:「我告訴你,我愛把哪個女兒許給仕群,全由我一句話。我說新娘是你,你就乖乖給我上轎。即便是天帝天皇來了,也改變不了我的決定,你懂了嗎?」 不懂,不懂,永遠不懂! 她就是想不明白,為什麼自己會生在這種畸型的家庭?為什麼會有如此是非不明的父親?為什麼要天天眼見那些荒誕腐敗的醜事? 她怨,她恨,她甚至怪唐銘,為什麼殺馬化群時,不一併把馬仕群也解決掉! 珣美回到房內,一股欲嘔的噁心感仍在體內擴散。先是兄,再是弟,他們當她是什麼?一個人盡可夫的妓女嗎? 她想起兩個姊姊都是做人情而送給督軍為妾;想起初入仰德曾受的異樣眼光;想起唐銘知道她身份後的惡言相向……不!不許哭,不要覺得委屈,不能被打倒!她段珣美吃五穀雜糧,長得就是一身傲骨,她不必向任何人愧疚或低頭! 那三五朵盛放的月牙薔薇,似也在應和她的話,花瓣仰得高高的,散發出一種高貴的清香。 呀!母親的私房首飾! 剩下的時間裡,珣美小心地挖出那些值錢的東西。無論有多少障礙,或多少疑慮,她都非走不可了! 夢想歸夢想,現實才是一切成敗的關鍵。她要如何走,才能既快速又安全呢? 珣美想出逃亡的方法,是在上美術課,吳校長宣佈唐銘要離開的那個時刻。 他依然是平日呆板無趣的模樣,一襲灰藍長袍,頎長的身材,杵著像直直的竿子,一點都看不出他曾殺過人,受過傷,有著另一種面目。 但珣美知道他有多麼深藏不露。神秘的過去、冒險的生涯、陰沉的個性,多變的面貌,讓他就像一片冰原,下面激湧著不見底、會淹死人的深潭。 「我們很感謝唐銘老師這三個月來的教導,讓大家對西洋的藝術有個基本的認識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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