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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吳校長在課堂上作結語說:「很遺憾他因為家庭因素必須離開。我們希望以後還有機會,請唐老師回來講授更精采的課程。」

  珣美當場就想到唐銘曾撂下的狠話:他要誣賴她是馬化群的命案主謀者,他們有私奔之議,他們是禍福與共的一體……既然如此,他怎麼能揮揮衣袖就走人呢?他這樣「欺負」她,她不會讓他輕易就消失的。

  她反正也要走,何不就跟著他,真正做到名副其實的「私奔」呢?

  接下去的兩日,珣美在內心不斷地交戰著。和唐銘一起走,其實數不出幾項好處。

  他討厭她,嫌她的出身,不但不會一路照應她,搞不好還會半途甩掉她,使她陷入更大的危險中。

  僅管反對的理由占大多數,珣美仍在一個黃昏,躲躲閃閃地來到唐銘的宿舍。

  那是仰德校園尾端的一排廂房,有大樹圍繞,在學生放學後,人跡絕少。

  季襄開門,一見是她,十分驚訝。他很機警地問:「你來做什麼?」

  「我若說來雇你去殺馬仕群,你相不相信?」她很霸道地走進屋裡說。

  「殺馬仕群?為什麼呢?」他眉頭皺了起來。

  「我父親強迫我嫁給他!」珣美說。

  「哦?」他愣了一下,接著笑出聲說:「段家三小姐果然豔名遠播,馬家兩兄弟都搶著要。這不是很好嗎?你嫁了過去,就叫做「門當戶對」!」

  他的笑聲聽起來極為刺耳。

  珣美生氣地說:「馬化群是人渣,馬仕群只有「豬渣」兩個字可以形容。我寧可死,也不會嫁給他。我再問你一次,你到底殺或不殺?」

  「我當然不殺。」季襄冷冷地說:「我不是殺手,我的槍桿只針對仇人或危害國家民族的人,絕不會隨便去為一個女人殺掉她不想嫁的男人。」

  珣美早料准他會這樣回答,所以很流利地接著說:「那好,你就帶我離開!」

  「什麼?」他的表情是極大的驚愕。

  忽然,外頭傳來敲門聲。

  季襄和珣美面面相顱,還來不及反應,吳校長的聲音響起:「季襄,是我。」

  屋內亮著油燈,想裝作沒人在家都不可能。千鈞一髮之際,珣美躲到床後的凹角內。

  季襄很鎮靜地開門,吳校長一進來就說:「你都準備好了嗎?」

  「都好了。」季襄簡短地說。

  「這回的行動有些驚險,但很高興它結束了。」吳校長說:「下次到上海剌殺曾世虎的任務更為艱巨,你們要加倍小心了。」

  季襄想阻止她說出內部的計劃,但已經晚了一步。

  珣美在後面聽得清清楚楚,原來吳校長也知道唐銘的真正身份,或者他們都是暗殺集團的一份子?而她喊他季襄,這是他的真實姓名嗎?還有,他正前往上海,恰巧是她逃家原定的目標,豈不是上天的巧妙安排嗎?

  接下去,因為季襄的急急打發,吳校長很快便離去。他看到由床後出來的珣美一臉得意,態度就更冷峻。

  「我曉得你們最大的秘密了。」珣美故意逗他說:「怎麼樣?你要殺我滅口嗎?」

  「也許我應該這麼做。」他毫無笑意地說。

  「我倒是無所謂。但是我死了,我母親馬上會猜到兇手是你,你就走不出這個富塘鎮了。」珣美帶著笑說。

  季襄瞪著她,一聲不吭。

  「所以你不能殺我,只好把我帶走了。」她繼續說。

  「我可以出了富塘鎮,再殺掉你。」他恐嚇她。

  「我母親若沒有得到我平安抵達上海的消息,她很明白要找誰要人,到時吳校長和你都脫離不了關係。」她很從容地說。

  季襄再一次瞪她。他混了大半輩子,終於遇到敵手了,而對方竟是個矮他半截,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。他看著她因自信而更嬌美的臉,忍不住大笑出來。

  「真不愧是段允昌的女兒,你的「以子之矛攻子之盾」的計謀,把我都套牢了。我只是想不通,你為什麼非跟著我不可呢?」

  別問我,我也想不通,珣美在心裡說著。但表面上,她假裝歎一口氣,很無奈地回答:「沒辦法,這是我第一次離家,沒有經驗,總要找個人做伴,而且最好也是要逃亡的人,才能有志一同呀!」

  「你找我,還是太大膽了!」他搖搖頭說:「我們孤男寡女的,同處在荒郊野地裡,你不怕我動什麼歪念頭嗎?」

  「我如果害怕,就不會來找你了。」珣美立刻說:「我現在所希望的,就是趕快順利到上海。一到上海,我們就分道揚鑣,毫無瓜葛了,對你一點妨礙都沒有。」

  「沒有才怪。」他嘀咕著,她沒聽明白,想要問,他卻擺擺手說:「後天清晨,東城門見。」

  「你答應了?」她高興地問。

  「不答應行嗎?」他臭著一張臉說。

  他在窗子內,目送穿著白色氅毛斗篷的珣美消失在雪地裡。不禁想,她一個養尊處優的千金小姐,能吃旅送勞累的苦嗎?她的決心是足夠,人也絕頂聰明,但她仍有著涉世未深的天真與無知。

  她不曉得,如果他真要用心機來對付她,她是一點招架的能力都沒有,只有任人宰割的份。

  然而,面對她信心十足的模樣,明亮的眼眸,熱切的語氣,他就忍不住留好幾分力氣,讓她占盡上風。

  對於未來的共同「逃亡」,他幾乎是有些迫不及待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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