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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二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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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什麼意思呢?珣美呆在那裡,直到他對她溫柔一笑,她才發現自己的忘神凝視。 「珣美,過來一下。」牧師轉用國語說;「這位是史恩先生,他特地來為我們教會照相,作為他新書的一部分。另外這位唐季襄先生,他說他在仰德學堂教過書,還記得你這學生。你說,世界是不是很小呢?」 天呀!季襄就那麼大方地登堂入室,很快就確立他們的師生關係,害她連否認的機會都沒有! 「珣美在藝術上很有創見,令人印象深刻。」季襄煞有其事地再加一句。 「是嗎?你才上短短三個月的課,我還以為你根本叫不出我們的名字呢!」她偏要拆他的台。 一旁的史恩,仿佛事先排練過,很突兀地插嘴說:「很好!既是熟人,就由珣美小姐帶領我們四處看看吧!」 珣美就這樣被迫去招待兩位訪客。 史恩的攝影器材像鍋碗瓢盆般,引得大人小孩圍觀。他黑布一蓋,惹人發笑;閃光的爆炸聲,又使大夥害怕。他的工作,具有雜耍技團的娛樂效果,沒多久便和眾人打成一片。 「OK!我能自己來,你們找個地方談談吧!」史恩對季襄眨眨眼,手做趕人狀。 珣美沒有一點驚訝,她生氣地壓低嗓門說:「你們不是真心來照相的,對不對?」 「照相是真的,找你也是真的。」季襄有耐心地說:「史恩是頗有名氣的攝影家,他的確要出一本有關中國的書。」 「你的話不值得人信任。」她反駁說。 雖然不甘願,但為怕別人注意,她還是隨著季襄到草地過去的樹林裡,不帶笑容地說:「果然是做特殊工作的,那麼快就找到我的住處。」 「快?我可是找你四個月了,幾乎要上天下海,就是沒想到你會在教會裡。」季襄短笑一聲:「這一次要不是你身上穿的校服,我還不知道要找到哪年哪月呢!」 他的表情比話語吐露得更多。他非常積極在找她嗎?他就非要得到段家那筆錢嗎? 珣美咬著牙說:「我現在是受教會保護的,你不可以再動我的歪腦筋。而且你把我送回段家,我父親也不會付任何錢給你!」 季襄的臉一下子變得僵硬,眉眼間盡是憤怒,少了斯文,多的是忍耐到極限的模樣。 不過,他仍控制了自己,只用簡單得近乎冷酷的話語說:「我不要你們段家的錢。我,是來還這個的。」 他由口袋拿出一樣東西,粉紅的緞彩中一朵瑩白的薔薇。 珣美驚喜地接過來,如見故人般喊著:「啊!我的月牙薔薇!」 在她手中的,不僅是荷包,還有母親的金飾,沉甸甸的,似乎一樣未少。 她的表情轉為懷疑及訝異,說:「你們都沒有用嗎?為什麼不用?」 「我不用不屬於我的錢財。」他盯著她,故意以極緩慢的語調說:「我也許殺人,但絕不是土匪或強盜。」 珣美的雙頰頓然通紅。這證明什麼呢?證明他對段家的錢一點興趣都沒有嗎? 不!他是一個複雜的人,事情絕對不是表面那麼單純。她必須小心,不能再掉進會毀掉自己的陷阱中。 「這金飾是若萍強硬扣留的,她說這段家的不義之財,應該還給老百姓,我以為你也是這麼想的。」珣美很謹慎地說。 「如果我有這種念頭,當初在上海火車站時,我就會接受你的「愛國捐獻」。」季襄特別強調後面幾個字,含著極明顯的諷刺意味,又說:「但我沒有,為什麼呢?因為那是你的錢,你身上僅有的盤纏,無論它是如何來的,我都沒有資格要,更不用說去費心搶奪或拐騙了!」 他說的話很合理,但陳若萍是他的崇拜者,向來附和他的每個想法,應該不會信口胡言。她心念一動,說:「或許你用的是「放長線、釣大魚」的技倆。你假裝不要荷包裡的金飾,先降低我的戒心,再去向我父親拿錢,等到我被抓回去,你就有兩筆財富了。」 這下子季襄的臉不只是僵硬,而且還鐵青,她可以感覺到那滋滋作響的怒氣,只差沒有七孔生煙。 「很好,你果然聰明,而且還聰明過了頭,連這萬全的計策,都替我想好了。」他的話由齒縫間迸出,一字比一字慢,極盡恐嚇的效果。 珣美本能地往後退一步,那動作引爆了季襄,他雙手伸出去,猛抓住她的肩膀說:「你就寧可相信若萍的話,也不相信我的話,是不是?我冒險將你帶出富塘鎮,又不顧眾議將你留在報社,結果只落得土匪、強盜的名稱?!我真是無聊地白操了心,好心沒好報,真正白癡是我,竟在乎你的安危,自己找了一堆罪受,卻碰到這種不知感恩、被寵壞的女人……」 季襄猛地住嘴,他在做什麼呢?他這一生,除了對禍國殃民、荼毒百姓的軍閥惡霸,如此激動地謾駡過外,還不曾對任何人口不擇言,而且對像還是一個柔弱的女子,他是吃錯什麼藥了?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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