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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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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軍火的事太危險,你是生手,我特意要你保持距離。但報社的運作,若萍難道沒有教你嗎?」他皺眉說。 「如果有,我就不會埋怨了。」她暗示地說。 他沉默了一陣子,說:「我會和若萍談談。現在你應該高興,不會再找我的麻煩了吧?」 「誰找你的麻煩嘛!」她小聲嘀咕著,見他臉色不對,忙改口說:「對了,碼頭是不是往這個方向走?」 「你要去碼頭?」他揚起眉說。 「你能勘查地形,我就不可以嗎?」她微笑地說。 「碼頭龍蛇混雜,你一個女孩子家到那裡去,被人賣掉都不知道。」他搖搖頭說。 「此刻是我的自由時間,你就別操心了。」她極力想擺脫他。 季襄看她一心要離開的表情,乾脆說:「你想去逛碼頭,我陪你去,順便讓你熟悉四周的環境,並且看看我平常是怎麼工作的。」 哦?那她今天就沒辦法去找阿標了。不過和季襄一起遊上海的念頭吸引著她,或許她還能順此之便,找到「滬江運輸行」呢! 季襄則不曉得自己是哪根筋不對,每一次和她「交手」,總是他先妥協。其實他很清楚,由年齡、學識、經歷、智能各方面,她都不是他的對手,但他卻一步一步讓,讓得他莫名其妙的。 果真是一日為師,終生就為師嗎?他只教了三個月的美術,就受了蘊明姊的感召,有愛護學生的使命感嗎? 那日,他們逛了上海灘一帶,先看兩江匯流的沙洲風光,再去最繁華的南京路。季襄帶她去先施公司的「摩星塔」,然後是永安公司的「依雲閣」。六層樓高的百貨商場,世界各國的東西應有盡有。他不斷說著,法國化妝品、捷克玻璃品器皿、德國五金器材、瑞士鐘錶、瑞典搪瓷、美國電器、日本毛巾……珣美眼界大開,腦中裝滿了新鮮的名詞,嘴裡也吃著精緻的西點。 接著他們又到城隍廟,上九曲橋,賞荷花池,並在大殿前的廣場喝上海有名的雞鴨血湯。 無關乎工作,也無關乎指導,感覺是純粹的玩樂。在夕陽西下時,他們乘著黃包車回報社。珣美回頭看,向晚的街燈迤邐閃爍著;愈來愈遙遠,如一場絢爛的夢。 她永遠不會忘記這一個下午,她內心最美的上海回憶,也差不多是她有生以來最快樂的時光了。 二月底,季襄南下福州籌款時,蘊明的信由汾陽的隴村寄來。收件者指明報社,內容是寫給季襄,除了互探近況外,有一段是關於珣美的:由秦先生處得知,珣美真與你同行。今鎮上鬧得風風雨雨,段馬兩家皆出大筆賞銀,沿通衢要道尋人,你務必小心。 另,珣美乃段允昌之女,馬仕群未婚妻,與曾世虎關係匪淺,對你們的任務殊為不利,不知是否已妥善安排? 陳若萍看得目瞪口呆。她說段珣美這個女孩不簡單,果然是大有來頭,她還責怪季襄一反常態,帶著什麼都不會的千金小姐回來,原來他有自己的目的。 但到底是什麼目的呢?慢著,她必須想清楚。 依照她對季襄多年的瞭解,只有兩種可能會留著珣美,第一,在對付這票走私集團時,可以當成一步交涉的暗棋。第二,如果暗棋當不成,還可以用珣美換回一筆賞銀,增加報社的資金。 陳若萍愈想愈有理。難怪季襄對珣美的態度上,有一種說不出的特別。在日常生活中,總有不自覺的縱容,甚至還要自己讓她做一些輕鬆的編輯工作,害她嘔了好幾日。 原來珣美只是變相的人質而已! 但是還有一點,季襄可能想不到。這人質並不笨,有時還挺神秘莫測的,萬一她是來替曾世虎臥底的,整個報社不就處在極度的危險中嗎? 她愈想就愈急,忙到珣美的臥鋪搜索著。床上床下細細找,只有一些簡單的衣物,最後才在床板夾層中翻出一個粉紅色繡有薔薇花的荷包。 她把沉甸甸的東西倒出,金閃閃的首飾一下子刺到她的眼睛。哇!珣美身懷一大筆財富,他們竟然都不知道! 「你在做什麼?」後面有聲音喝道。 陳若萍嚇了一跳,轉頭看是珣美,就冷冷地頂了回去:「我在搜你的床,你沒看到嗎?」 「你憑什麼搜我?」珣美伸手過去說:「荷包和金飾還我!」 「我不還!這是你父親段允昌私販鴉片、軍火,殘害民族國家,搜刮民脂民膏得來的,理應再歸還老百姓!」陳若萍用身體擋住說。 「你……你怎麼知道我父親的?」珣美驚愕地說。 「我不但知道他,而且還曉得你有個未婚夫叫馬仕群!」陳若萍冷哼一聲說。 去他的未婚夫!珣美強作鎮靜地說:「是誰告訴你的?不可能是季襄,他要我別透露,不會自己說出來的!」 瞧她那篤定的樣子,仿佛季襄就捏在她的手掌中。她也不論論自己的斤兩,還真以為季襄會對她好嗎? 若萍妒恨交加,在失去理智的邊緣,脫口便吼道:「偏偏就是季襄告訴我的!他說,你的來歷有問題,叫我們要小心防範你。你以為他真的讓你參加我們的組織嗎?才不呢! 他留你在這兒,不過是要用你來對付曾世虎;或者軟禁當人質,拿你和你父親交換一筆贖金而已!」 那些話如大小石塊襲來,幾乎令珣美站不住腳。她是常常懷疑,季襄原本一到上海,就要擺脫她的;但在火車站,因為某種理由,他改變了心意,難道就是陳若萍所說的這些計劃嗎? 在茫然無措之中,她仍聽到自己用微弱的聲音問:「季襄真的那麼說嗎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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