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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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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 噩夢 尋尋覓覓, 冷冷清清, 伸手所及, 盡是一片黑暗空虛, 似乎永遠永遠, 找不到你。 熙: 你來了,你又來了,這次你把我拉到夢的最深處,夢中之夢,害我的魂必須喚我的魄,全都差點回不來。 我想,瘋狂便是如此,在世界邊緣掙扎著,然後無力再攀附,便直直下墜,像一片瓦碎裂,再也不能補綴。 或許也是死亡,腦中的繩索一扯斷,便陷入恒久的漆黑,燭光盡、燈火滅,連最後的一口氣也散了。 你來的方式總是極詭異,在我左右,老隔著一些人,始終不說話,等我想找你時,你就消失,走過崎嶇怪誕的路,摧折了身、心,卻連你家的門口也到不了。 是報應吧,夢裡的跋涉,比我一輩子真實的旅程還漫長艱辛好幾倍。就由生下雅芯開始,她現在都快十五歲了,你就知道這絆纏有多迢遠,每個星期都有你,而你總在夢裡棄我而去,留下一個痛苦不堪的我。 像昨夜,我夢見自己舞著,而你靜靜看著,等我舞完,你已離去。 我搭著火車到很遠的地方,想寄一封給你的信,但始終找不到投遞處,結果,火車停下來,打開窗,是飄著雨的冷清街道,一排日式矮屋,低低的、黑黑的,在四下無人,是寒徹骨的寂寞與淒涼。 最壞的部分還沒有來呢! 我在這鬼域般的車上又睡著了……等等,或許你會問,你不是已經在睡眠中了嗎,沒錯,睡中之睡,就如夢中之夢,是極危險驚駭的經驗,正常的人絕不會陷進去的。 我夢到自己走在迷宮似的巷弄裡,拖著疲憊癱軟的身軀,仍繼續找你。我認出那是我們的老家,是有些巷子成了暗無天日的隧道,盡處是死封的牆壁,回頭又沒有路,有的地方很明亮,屋子也還算乾淨,但一開門,對著的竟是萬丈深淵,跳是不跳呢?? 我繞呀繞的,愈來愈急,又愈來愈累,但見不到你,包圍我的,只有臉色陰慘的活死人。 我想離開,我這麼告訴雙腳。腳很努力,想要支起身體,試了許多次,以為醒來後,卻又發現仍被困在老家,活死人愈靠愈近,兇狠地抓住我……但我不想死呀…… 驀地,兩眼睜開,可是觸目所及的,有火車……不、不,火車亦是一場夢,我還不算真正地清醒。於是,再一次努力抬腳、拉眼皮,辛辛苦苦地挪移,怕自己會撐持不住……所幸,轉動早已僵硬的脖子,我看見了現實生活中熟悉的床及家具。 我……我真的不能保證下次還能完整無缺地回來。! 這樣的夢,是摧毀,還是牽引呢,我為何要如此糾纏不休地追逐你的身影呢? 曾經先走出我們的愛的人是我,但我一直覺得,我們若在一起,有永遠的窮困,世代不得翻身,唯有分開,才能各自擁有一片天空。說我虛榮也好,但這份心腸,也有大半是為你,那是我不曾後悔的。 只是多年過去,我再度迷惑於愛情與麵包,何者重要?當初,我義無反顧地選擇了麵包,但飽了肚子的我,卻逐日空虛枯萎,甚至到生不如死的地步。 我也再次思索,愛與被愛,何者幸福,那時,我選擇被愛,但與自己不是真心喜歡的人共度晨昏,真是慢性自殺。而我也醒悟,面對真正愛著的人,即使是看他吃一口飯、喝一口茶,都是極大的喜樂和滿足呀!! 熙,告訴我,我的抉擇,真讓我輸掉了整個人生嗎? 因為對你念念不忘,僅僅是看到一個和你有幾分相似的人,也要難過許久。如此的魂牽夢縈,讓我的世界漸漸縮小,成為一個極悒鬱灰暗的細管子,封閉又封閉,不再關心丈夫和兒女,原本人人稱羨的家,也步步瀕臨崩潰。 但我克制不了,真的,有幾次我真想搭飛機回臺灣找你,或是透過曼玲和你聯絡,迫切地想要面對面的問你:「你依然愛我、依然接受我嗎」 但我不敢,在理智回復時,便取消機位,撕掉給曼玲的信…… 而那些強烈揪人心腸的心動,只能狠命的壓抑,所以才化為次次尋你無望的荒怪噩夢。 換言之,即使那人在燈火闌珊處,我也無法驀然回首呀,因為,真正走丟的人是我,不是你。 熙,我幾乎觸到瘋狂的邊緣,但為了子女,我又不能瘋,唯一能做的,就是吃令我鎮日遲鈍恍惚的藥,然後如行屍走肉般地活下去。 再見你,是我僅有的希望,寫信給你,能讓我在生死之間喘一口氣,當然,在我還沒有勇氣寄出之前,你是看不到任何一個字的。 熙,我天天祈禱,你在臺灣好好地活著,能夠成功,因為你是我目前唯一的根。總有一日,我會再次走向你,找回那失落的自己,無論是好是壞…… 請……請你一定要在啊…… 涵娟十月二日 尋根 在海的另一端, 或許有你的蹤跡, 我的答案, 即使必須穿過重重迷霧, 也無法阻擋尋你的腳步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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