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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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才不!她根本不在乎他!一個普通男生,在五年級以前的記憶中幾乎是不存在的,那時她已是優秀學生,他還是身高和功課都平平的男孩子,只偶爾放學路上在她背後怪叫幾聲而已。 奇怪的是,他今年突然竄高,三級一跳的,連課業也跟著突飛猛進,不但升任班長,還被指派為全年級級長和學校對外總代表,成了一時無比的風雲人物。 人一有了自信,模樣氣質也隨著改變。他本來帶點土味的濃眉大眼,漸漸形成陽剛的深刻,男人的雛形出來了,唇上淡淡的鬚根也很清楚,在這一群尚未發育的小男生堆裡,堪稱鶴立雞群。 每當升旗時,他站在比他矮的校長和主任身旁喊口令,那領袖的架勢和低沉的嗓音,使所有男生臣服,所有女生著迷。在那沒有電視又不懂偶像的年代,葉承熙就成了學生們崇拜追逐的中心。 因為他表現太出色,學校都刻意忘掉他來自貧寒家庭,對他補習費的遲交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。 "誰敢向一個比自己高一大截的學生收錢呢?"老師們調侃說。 當眾人愈崇拜他時,涵娟愈對他冷眼相待;這除了她天生的個性外,還另有原因,一件她的隱密傷心事,他卻知道,就像握有她的弱點一樣。 她從小到大都一徑堅強,最恨弱點,像除不掉的討厭疙瘩…… "呀,我不能再快了!"曼玲扶著涵娟的手喘氣說。 她們已經盡全力了,沒有在鈴響前走進校門,只有沮喪地和一排遲到者並列,等著導護老師拿教鞭訓人。 意外的,葉承熙並未超前,反而比她們來得更晚,帽子歪歪一臉笑容,那半大人的神情帶著無畏和不羈。 "怎麼?你也遲到了?"導護老師驚訝地說。 "對呀,真慘,校長一定在找我集合升旗了!"葉承熙面無愧色,還大咧咧說。 "還不快點去!"導護老師揮揮手,曉得他向來有免罰權。 "不還有她們兩個,餘曼玲沒辦法走快,伍涵娟幫她拿書包,不應該算遲到。"他順便"救"人說。 "都去!都去!"導護老師放了他們三個。 曼玲興奮極了,忙熱切地向葉承熙說:"班長,謝謝你!" "不客氣,以後早點出門就好。"他微笑說。 你自己呢?涵娟在內心責問,沒看他,也不吭聲,等他大步跨開,才瞄一下他高挺的背影。她並不喜歡這種忸怩不大方的心態,但又克制不住,偏只針對葉承熙一個人。 因為那件隱密傷心事,她相信他一直拿她當笑話看。 冬天夜晚來得特別快,操場上還呼呼卷著寒風。 黑暗中,六年級升學班教室燈火通明,送晚餐的家長剛散去,校園更荒靜,只剩下朗朗的讀書聲。 遠處仿佛有爆雷驚響,走近了,原來是五班的范老師用他軍人的嗓門在訓話: "我不過一會兒不在,你們男生不自習,偷跑去看球賽,聯考快到了還不知死活,我今天非好好罰你們不可!" 男生全站著,臉色發青;女生則坐著,不敢動彈。 范老師抄起藤條正要開打時,葉承熙突然開口說:"要罰就罰我好了,全是我一個人的錯。" "你說什麼?!"范老師厲聲問。 "是我叫大家去看球賽的。我是班長,他們當然聽我的,老師要打就打我一個人。"葉承熙挺直腰,喉結動了動說。 "二十二個人,二十二下板子,你願意?"范老師瞪著他。 寒冬裡二十二下?以范老師操槍練拳的臂力,那可會血肉模糊呀! "我……願意。"葉承熙吞了吞口水。 涵娟的心撞擊一下,在她早熟的眼光裡,周遭的大人多半粗魯無文,小孩多半幼稚無知,連其中最耀眼的葉承熙,也不過是發育較早的男生罷了。 但此刻他竟有類似英雄的行為,像課本提到的文天祥和嶽飛,廣播劇主講的七俠五義。他也懂得"以天下為己任"的道理嗎? 她由座位上偷看他一眼。他再也沒有平日的朗朗笑臉,眉眼糾著桀傲,嘴角抿著強硬,挑戰似的直視老師,仿佛一瞬間跨入了成人的複雜世界。 涵娟血液直沖腦門,面頰泛紅,雙臂雙腳暖熱不受指揮。她突兀地站起來說: "老師,我也該受罰,我身為副班長卻沒有阻止他們,我也有錯。" 全班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,氣氛更是一觸即發的凝肅,連呼吸都無聲。 "你是說……你和葉承熙每個人十一下?"范老師揚眉說。 別說十一下,就是一下涵娟也沒有被打過,走到這地步,只有點頭。 "不!這件事跟女生一點關係都沒有,老師千萬不能打伍涵娟,所有二十二下都是我的!"葉承熙臉上再也沒有挑戰,只顯出焦慮。 范老師煩了,這兩個孩子搞什麼鬼?一個處罰也拖拖拉拉個沒完,他用教鞭猛擊講桌,啪地嚇人,葉承熙最好的朋友梁如龍驚跳說: "打我吧,我也有錯!" 連鎖反應似的,一堆男生此起彼落說:"是我的錯!是我的錯!" . "幹嘛?你們以為自己在演歌仔戲呀?"范老師哭笑不得說:"我也懶得管了,你們男生都給我去操場青蛙跳,一人三圈,沒跳完不准回來!"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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