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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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燭火跳動,子峻起身來到她的面前說:「三天不見,頭上的傷口好了嗎?會不會留下疤痕呢?」 額頭上還系著藕色絲巾,茉兒解下,讓他看個分明。此刻,兩人的距離好近,像是又回到書房的那一夜,有著肌膚相親時的悸動。 茉兒望著他衣上的斜襟,抬起眼,發現他正凝視著她。 「四個月無法擁有自己的妻子,你明白那種掙扎感覺嗎?」他歎口氣說。 「我不明白,你原來是要娶高幼梅的……」她心跳極快的回答,「你會在意我嗎?」 高幼梅?此時此刻,他根本忘了這名字,茉兒的美令他沉迷。「我娶你,自然在意,或許是太在意了……」 他的手觸及她的纖腰,她一個站不穩,人跌坐在床上。 小青和小萍在房門外急壞了,眼看就要三更天了,裡面的人卻不知談得如何。小姐是否又是一把眼淚、一把鼻涕的? 最後,小青受不了,輕敲門說:「小姐,很晚了,需不需要我們服侍呢?」 嘿!竟然沒有人回答? 小青還要再敲,小萍忙拉住她,微笑地說:「八成是姑爺要留下來過夜了。」 小青驚訝的張大嘴。這是他們兩個爭吵的結果? 倚著欄杆,已睡了一會兒的任良笑嘻嘻地說:「那我今晚睡在哪裡?我明早可也要服侍少爺喔!」 「回你的臭窩去吧!」小青哼地一聲,走向丫環的廂房。 任良嘻笑著轉向小萍,瞬間變成正經的溫柔。 「你最好回書房收拾、收拾,姑爺……不!是你家少爺,終於要搬回來了。」小萍愈想愈開心,「謝天謝地,希望他們從此能恩恩愛愛,再無任何波折了。」 「我們呢?」任良問。 「誰跟你『我們』呀?」小萍羞紅著臉啐道,也不好意思的轉身回房去。 夜寂靜,燭火巍巍顫顫地快到盡頭,卻仍努力地燃燒著,照著床緣散落的鞋襪及淩亂的衣衫,紅紗帳裡隱隱的愛侶,正在他們渾然忘我的天地間纏綿銷魂著。 茉兒再次感受到一種幸福的感覺,但盤據在心頭的陰影已難消除。子峻接受及愛憐的是淳化的茉兒,那可悲的嚴鵑呢? 他並不要嚴鵑啊!但嚴鵑水遠會躲在茉兒的後面,只是他們假裝看不到,在彼此的謹慎及妥協中,做一對正常夫妻。 §第七章 惶惑 暗相思, 無處說, 惆悵夜來煙月。 想得此時情切, 淚沾紅袖黯。 ——韋莊·應長天 端午過後,天候溽暑,一日勝過一日,子峻換上茉兒為他備妥的薄袍衫和方巾,由敞開的窗,他看見她正和萌兒配製香囊掛在庭院的樹間,一面玩、一面驅毒逐蟲。 他輕歎一口氣,因為及時阻止,以致萌兒至今仍無機會見爹,子峰的歸來也遙遙無期。 也幸好如此,子峰才沒有捲入五月的這場政治風暴中。 很多人都不敢相信,皇上終於罷免嚴嵩,更把嚴世蕃逮捕下獄,交刑部、大理院和都察院共同會審。 自喻福壽無雙、富貴長存的嚴嵩終於被鬥倒了! 這除了他長期作惡多端、咎由自取外,就是自去年年底永壽宮大火以來,徐階這一派正義之士小心運作的結果。 子峻早巴不得嚴家能自食惡果,讓沉陷二十年的政治回復清明,不再冤獄不斷;但在他們愈接近成功的同時,茉兒的眉間也愈來愈鬱結。 他們生活在一起,如尋常夫妻,但有很多話題是不能碰的,比如政治。 可是,也因為不能談,他們之間就有無法坦然的距離感。自從他強迫茉兒讀楊繼盛的「請誅賊臣疏」後,她就變了,不似從前的喜怒形於色,現在凡事都小心謹慎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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