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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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采眉淚水盈眶,再也顧不得自己仍在眾目睽睽之下,奔向他的懷抱,緊緊地再也不放開,那身心的相系,是黑暗寒冷中彼此唯一的溫暖呀! 那一晚,孟家折騰到二更天才確定危險已過。 貞義樓外表尚存,內部卻大半焚毀,經過今冬的大雪或明春的雨季,大概會崩塌。而德容這一大鬧,已恢復平靜,但她拒絕受大夫診治,因為大夫是個男人。 在一陣晚飯梳洗後,呂氏要女兒捧著藥箱來到東廂房外,低聲說:「進去吧!他是你丈夫,你不伺候,還有誰呢?」 這就擺明瞭要他們同床共枕嘛!采眉的臉燒得通紅,唇一咬,心想,還會比一般不相識的洞房花燭夜糟嗎?至少她和懷川熟悉,且又是兩情相悅的。 她輕巧的推開門,正在運功療傷的他也聞聲抬起頭來。采眉杏眼睜圓,因為面前的懷川已刮掉鬍子,下巴乾淨,整個人年輕了好幾歲,深沉仍在,但多了幾分俊雅的風采。 這就是夏家未出事前,剛中舉人,記憶中聲音英朗,她要嫁的懷川嗎?在那一瞬間,她又忽然懷念起狄岸,那個帶著滄桑,神秘莫測,曾引她相思輾轉的男子。 懷川見到她愕然的神情,迎上來,摸摸自己的臉說:「不習慣我沒有鬍子嗎?沒辦法,被火燒焦了,乾脆全剃除掉。若你不喜歡,我可以再留,但要等一陣了。」 唉!簡直是一個陌生的懷川,她悶悶的往旁邊繞過去。 「咦?方才還沖到我懷裡嚷著不再分離,現在就不理人了呀?」他故意逗她。 「少貧嘴了,我娘叫你上藥。」采眉放下藥箱說。 他卻拉住她的手,「為了你,那點傷不算什麼。」 這話令往日的種種浮上心頭,她哽咽地說:「為何要傻傻的跪呢?我大姑姑不放人,你走就是了,江西有這麼多事,你實在不該來。」 「我走不掉,沒有你,恍如失了世界,哪兒也不想去。我也不得不來,見不到你,我什麼事也做不下。」他說:「我已經把流空劍交給王世貞大哥,我忽然不再掛心袁城的種種,滿腦子就只想著你。」 「這叫兒女情長,英雄氣短,沒有出息!」她輕聲斥道。 「是呀!你還罵過我愛惹事生非、愛逞匹夫之勇,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。」他示出手背上的疤,「你還砍傷過我,因為我要搶流空劍,惹火了你。」 「你隱瞞身分來欺負我,照理我該砍得重一些。」她說。 「你不也以出家來威脅我嗎?害我嚇得半死,深怕以後沒有老婆,只好任你予取予求。」見她笑出來,他情不自禁地碰觸她的粉頰說:「你那時候就知道我是懷川,並且逃不出你的掌控,是不是?」 「才不呢!誰管懷川啊?我就認個狄岸,想和狄岸私奔,你要罰我不貞嗎?」她紅著臉兒,難得大膽地說。 她那嬌俏模樣,令懷川動情,伸手擁住她,低笑著說:「好,我就當狄岸,無朋友之義,偏偏喜歡懷川的寡妻,欺她到底!」 他手一用力,唇就印了上來,那夢寐以求的消魂滋味呵! 紅紗帳外,繡鞋跌落。采眉憶起那偏遠的山客棧,他曾握住她的纖足抹藥,但哪比得上今晚的肆意纏綿! 大姑姑說男人會淩虐,夜晚是恐懼,面對的是禽獸…… 但她的懷川不會!雖然昏昏紅燭下的他,不似嚴肅神秘的狄岸,也不似陽光朗朗的懷川,僅僅是一個充滿情欲,正無限溫柔膜拜她的男人。 當她感到交融之痛時,有一絲恐懼,但心裡明白,狄岸和懷川都不會傷她,並且願意為她捨棄一切,因此,她心懷甜蜜忍著,讓他真正快樂,因為彼此有太多的愛戀。 所有的規範和禮教都遠離,一切的貞節和廉恥都消失,如此忘我交纏,直至天地俱無。 她突然覺得自己和懷川相擁在一塊大木板上,順江流而下,沒有鷹嘯、沒有喧嚷,只有滿天瑰麗的雲彩、兩岸繽紛的花朵,曼妙的水、悅人的風,完完全全的自由。 自由裡,懷川緊抱著她說:「我們犯了姦淫之罪了。」 「沒錯,被綁在大木板上隨波逐流了。」她觸著他汗濕的臉及唇說:「也許就這樣死了呢……」 「我現在才明白,死於沙場、死于正義,都不如死在自己心愛女人的懷裡。」他吻著她,「再也沒有禁忌了……」 是的,再無禁忌!他們相愛,無論是傳統的,或者反傳統的方式,都令人心神蕩漾,低回不已。 在這處處列著貞節牌坊的時代,以心靈與愛超越,她應該是最幸福的女子吧!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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