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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


  她問兩位堂哥,他們都噤口不語,神情非常凝重。

  采眉這才開始感到恐懼,南京那兒必然是已鬧得滿城風雨,她即將回對的會是什麼呢?

  南京下過初霜,天色灰白冷然,孟家的門戶緊閉,連僕人也躲著,不敢隨意走動,全府籠罩在凝肅的氣氛中。

  遠處有廂門碰撞聲,聽的人都不禁打了個哆嗦。

  采眉被帶到壁後的一個小房間內,她的腳因長時間跪著而僵痛,臉也因哭太多而紅腫乾澀,加上旅途的困乏未消,整個人像失掉力氣般,站都站不直。

  她一回到家,就被帶到大廳上,先由父親和母親細審。

  采居第一個想的就是要保護懷川,若此刻說出他的真實身分,弄不好嚴家未倒,他人先回到大牢,但這麼一來,一切的解釋和敘述都變得極端困難。

  孟思佑的憤怒可想而知,寡居的女兒不回娘家、不住夫家,竟偷偷和一個陌生男子跑到江西去,這簡直丟盡了孟家的顏面,他已經氣得昏天黑地,寢食難安了!

  「爹、娘,那個人不是陌生人,他叫狄岸,是懷川的朋友,我婆婆視他如子,他也為我婆婆盡孝送葬。」采眉試著解釋,「我要他帶我去江西,是為了替夏家盡份心力,看有沒有親自報仇的機會,同行的還有夏萬。我和狄岸之間清清白白,絕不如外傳的,求爹娘明查,女兒再胡塗,也不會有辱孟家及夏家的祖先!」

  「還說不羞辱?」孟思佑怒火沖天地說:「你騙我們回竹塘守墳,卻和男人私逃到江西,我就不信什麼盡心報仇之說。憑你一個女流之輩,能使幾分力?不過是受人誘拐,不耐寂寞,天知道在那蠻地幹出什麼污穢事情來!我……我怎會生出你這種女兒?我……我……」孟思佑氣得一巴掌就打過來。

  采眉閃不過,被打個正著,一時眼冒金星,只能哀求著母親說:「娘,我說的是真的,雖然我瞞騙是為了怕您們擔心,但我絕對沒有曖昧的私逃。狄岸是正人君子,不會欺人……我是您養大的女兒,您難道不信任我嗎?」

  「正人君子豈會帶個寡婦走?」呂氏的臉色亦如嚴冬,「你呀!這一走就是行為失檢,再怎麼辯論都沒用。男女在一起,沒名沒分的,就是通姦,是親娘也不能容!」

  「通姦」二字如針穿心,采眉更加的努力表白自己,甚至把在杏坊寨的生活種種告之父母,要他們瞭解並無任何不堪醜聞。

  孟思佑卻是愈聽愈生氣,忽地,一張信箋丟到采眉的臉上說:「你還敢睜眼說瞎話?!瞧瞧這封你所謂的杏坊寨來的告密函吧!」

  采眉抓起那張紙,上面龍飛鳳舞寫著

  孟府大人欽鑒:

  您欲尋之私逃孽女孟采眉,正在江西杏坊寨內。孟姑娘于寨內,不思檢點、不守婦道,以媚色誘惑,行止放蕩,為眾人所不齒。謹盼大人遠遠帶回,以免遺禍更大。

  後面不具任何名號。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誰會如此惡毒,字字污蔑、黑白顛倒,竟似要重她於萬劫不復之地?她愈想愈不甘心,不平地喊道:「這不是真的!」

  「是真是假,在你和狄岸勾搭同行時,就沒有資格再狡辯了!」孟思佑狠狠地說:「我愧對孟家祖先,也愧對夏總兵,依兩家家法,你只有死路一條,或絞死、或灌毒、或沉江,以除孽障!」

  死?采眉的臉色一下子刷白。不!她不要死,她有冤枉……

  「這死還由不得我們,還有你大姑姑,你真正難的是面對她……」呂氏站了起來,終於有了不忍之色。

  「娘,聽我說,我不該死!我要解釋,我跟狄岸走是天經地義的,沒有犯錯,因為他是懷川,懷川沒有死……」采眉拉住母親,哭著說出真相,「懷川還活著……」

  「她瘋了!竟把所有陌生的男人當懷川?!造孽呀!」孟思佑大吼一聲。

  采眉還來不及反應,就被兩、三個老婆子架走進入一間昏暗的房中。

  黑濛濛中,她設法扶著椅榻站直,房間門突然又大開,一個孟府老奶媽舉著燭臺,帶著兩個陌生婦人抓住采眉就脫她的外裙、裡褲。

  「你們要做什麼?」采眉掙扎地叫著,從來沒有人對她做過這種唐突事。

  「三姑娘,安靜點,我們不過是要驗你的身。」老奶媽說。

  驗身?采眉覺得裙被掀起,繡鞋脫落,兩手被壓住,她因為這從未有過的羞辱而落淚。她們扳開她的雙腿,那痛難以形容、那恥難以承受,她所能做的,就是咬牙至唇破血出。

  總算,她們放開了她,一位婦人走向站在門外的呂氏說:「稟告夫人,我們仔細看過了,姑娘還是處子之身。」

  呂氏重重地松了一口氣,緊繃的臉緩了下來,對著裡頭說:「算你還有幾分理智,沒讓那個狄岸破了你的身,否則大姑姑不見你,直接沉你到大江底,你再喊爹喊娘都沒有用。」

  「娘,你要相信我,他是懷川……」采眉抽噎著說。

  呂氏逕自向前走,懷疑女兒是不是患了失心瘋?她明明見了懷川的棺,也埋了他,為他守寡幾年,怎麼狄岸一拐,就說懷川還活著呢?莫非那狄岸有邪術,做法迷惑她這一直乖巧貞節的女兒?

  一行女人穿過竹林,來到孟家最神秘、深隱之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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