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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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巧倩的心情逐漸平靜,她自幼最崇拜大哥,向來對他的話言聽計從,只是抄家創痛太深,心不能平衡。她忍不住說:「好,我可以瞞著你的事情,但你能不能待一陣子,陪陪娘、我,還有……嫂嫂呢?」 「巧倩,我有任務……」懷川嚴肅地說。 他只要手一甩,巧倩也拿他莫可奈何,天涯人終要天涯去,可偏偏屋裡的采眉把要熬的藥放在爐上,擔心去土地公祠上香的小姑未歸,於是尋到土牆外的小路,遠遠便看見在拉扯的幾個人。 她的腳步聲驚動了他們,三個人全回頭望她,表情都很怪異。 無法形容地,采眉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笠帽人吸引去了。他的臉帶著蒼勁風霜,猜不出年紀,但那眼眸如深潭,蕩漾著神秘的訊息直注入她的眼底。 除了父親、弟弟及家中僕人,采眉很少跟男人對視過,而且是如此專注,幾乎有些無禮的,但她竟然不能移開。 天光下的采眉又和在微暗的正屋中不同,她的五官輪廊完全清楚,柳眉杏眼、雪白的肌膚、盈盈的體態,有梅的亭勻,又勝梅一分豔.有蘭的靈秀,又多蘭一分慧。 言語是形容不出的,懷川行遍天下,大家閨秀少見,但江湖女子卻看了不少,也有環肥燕瘦的,可面孔都很模糊,在他心中還不如一把劍有印象。 采眉是他第一個清清楚楚地刻劃在腦海的女人,才一眼……不,算第二眼了,不過須臾,所有的細節都沒有路過,他因為太訝異,目光也不禁與她膠著住了。 她美嗎?他不會講,就是特別,一種很複雜的情緒。 嚴格的禮教終於戰勝,目不斜視、非禮勿視,突然,她像脫離邪咒般沉著心,以冷靜的姿態問:「有客人來嗎?」 「哦!他,他是我大哥……」巧倩一慌,支吾地說。 「……的故友,在下名叫狄岸。」懷川立刻接下去說。 采眉又是一愣,自來夏家,親人離散,更不見什麼朋友,如今乍然冒出一個故友,彷佛從天而降般突兀。采眉仍有禮地說!「既是你大哥的朋友,就請屋裡坐,娘見了一定非常高興。」 走到這一步,已進退兩難,怎麼解釋都不對,只有硬著頭皮回到夏家。 盧氏聽見外面有動靜,人已走到老榕樹下,采眉連忙告訴她有朋自遠方來的好消息。 「狄岸?」盧氏回憶著,「我不記得懷川有這個朋友呀?」 「夫人,我和懷川是在少林寺習武時認識的,那算是少年時的往事了。」懷川能和母親對話,不免興奮,甚至有些哽咽。 他的嗓音比以前粗啞,但盧氏仍察覺到那相似的語調,心一動說:「你是什麼樣子?和懷川像不像?多高?多壯?怎麼你們的聲音好像呀!」 懷川的聲音?采眉不禁再看那陌生人一眼,只見他臉帶感情,極為真誠,彷佛年輕了好幾歲,少了些狂野氣息。 盧氏伸出手要過來摸,懷川不敢躲,怕母親會撲空,只好隨她在臉上身上東碰西碰的,直到她觸及他的鬍子,才失望地說:「呀!你不是懷川,懷川是不留鬍子的。我……我糊塗了,竟然希望……」盧氏說著,忍不住傷心地流下淚來,惹得大家也都唏噓不已。 「娘,狄大哥在這兒住些時日陪你解解悶,好不好?」巧倩不顧大哥的反對搶先說。 「只怕狄先生有事,嫌我們煩……」盧氏說。 「不!不煩的。」懷川只能說:「我很樂陪夫人談談關於懷川的事。」 「講你們在少林寺的事,他很皮,是不是?」盧氏露出少有的笑容。 「皮得不得了,還和山裡的猴子搶桃子吃哩!」懷川順口說:「不過,那些猴兒也特別愛和他分桃……」 采眉亦被他的話吸引去。好奇怪的一個人,看來粗直、不修邊幅,卻有著細心體貼的一面,赤子情懷表露無遺。 依禮,她只能遠遠的退到一邊,除了奉茶外,不能加入、不能好奇,但空間可以隔離、眼光可以不接觸,聲音卻是切不斷的。 他的聲音,使屋裡變得熱鬧,也有了春霖復蘇之感。 §第四章 單調 妾芳華待字, 卻今虛度, 難結髮而兩散, 何其命苦, 竟使姻緣誤我, 看畫采燕, 吱吱情絕。 紡織機軋軋,軸架一前一後,棉綿經緯相接,那單調的節奏如一首無止盡的歌,無悲無喜地穿越春夏秋冬。 大姑姑就曾以織布來度過漫漫長歲。 日影的移動讓采眉驚覺自己由早膳後就坐在這裡,已經一個上午了,以前的這個時辰,她會和小姑摘菜、汲水,陪婆婆閒聊天,總之,在屋內庭院有許多雜事夠她四處忙碌,而非坐守於此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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