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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六


  反而是宗義搶著說:「快啦!快啦!我叔叔已從上海出發到宿州鎮,只等我大哥一回家,就送上八字,同胡家提親了。」

  湘文雙眼盯著炭爐,不動一下,更沒察覺到宗天對她的注視。

  「就是去年中秋我見到的胡小姐嗎?挺漂亮大方的一個姑娘。」範兆青稱讚地說。

  湘文的手差點被燙到。這時,卡車恰好停下來,打開簾子,是隴村到了。

  她迫不及待地離開車子,怕再聽到宗天的婚事。

  「你確定不和我們一塊兒回汾陽嗎?」宗天隨她左右問。

  「我答應隴村學堂一些事,不能夠食言。」她說話的時候,臉是面對著範兆青:「三天后我就回去。」

  幾個男人盤旋了一會兒,喝杯熱茶,又繼續開往汾陽。

  宗天開始悶悶不樂,身旁少了湘文,氣氛似乎部不對了。他忍不住問範兆青:「你們真要讓湘文在隴村教一輩子的書嗎?」

  「這當然不是長久之計。」範兆青說:「我爹娘希望她再嫁,才算有個終生的依靠。」

  「再嫁?湘文怎麼可以再嫁呢?」宗天驚愕地說。

  「為什麼不行?寡婦再嫁,比比皆是,而且夏家送她回來,就沒有要她守寡的意思。」範兆青用爹娘一致對外的說法回答。「聽說來提親的人還不少呢!」宗義說。

  「是呀!湘文年輕漂亮,人又聰明靈巧,很多人都慕名而來。」範兆青說。

  「這太荒謬了吧?夏訓之死才不到一年,湘文還是新寡,你們就急著把她嫁掉?」宗天一急,臉都漲紅了。

  「湘文畢竟不是姑娘家了,有好的對象,自然不能錯過,這與急或不急無關。」範兆青有說不出的隱情,只好勉強辯著。

  「不!這是不對的!古人有謂『烈女不嫁二夫』,你們這不等於在破壞她的名節嗎?」宗天十分激動,拳頭握得死緊。

  范兆青和宗義全瞪大眼睛望著他。

  「真沒想到這些話會由你嘴裡冒出來。」範兆青揚揚眉說:「你不是一向最反對封建思想嗎?什麼時候你的頭腦變成如此迂腐落伍呢?」

  宗天知道自己是失言又失態了。他語焉不詳地搪塞著,任由範兆青和宗義去戲弄嘲笑。

  車子顛簸地往前開,他的心則如爐裡的炭,愈燒愈旺,火紅的熱氣直沖腦門,讓他幾乎失去正常思考的能力。

  湘文還要再嫁?他已經失去她一次了,她竟還要再嫁?不!一次就夠了,他無法再容忍第二次!

  卡車到了汾河口,阿標放下他們,再繼續趕往南京,探望珣美及自己的母親。

  范兆青和秦家兄弟,說了再見,各自朝回家的方向走。

  沒跨幾步,宗天突然回過頭,不由分說地將範兆青拉到河岸,一臉霸道,像要打架般說:「湘文若要再嫁,就嫁給我,你們等著,我明天就上門提親。」

  「什麼?你……她……」范兆青張大了嘴,彷佛見到了鬼。

  「沒錯,我要娶她!我來之前,你可不許把她許給別人,否則出事我不負責!」

  宗天說完,又大步扯著一臉莫名其妙的弟弟離去。

  「我……」範兆青只能發出類似的喉聲。

  宗天瘋了!那麼多如花似玉的姑娘排隊等著嫁他,他為什麼要娶已不是黃花大閨女的妹妹呢?

  這是行不通的!規規矩矩的寡婦是一回事,被土匪玷污又是另一回事,他絕不能欺騙他最好的朋友。

  怎麼辦呢?宗天又講得那麼堅決。不行!此事非同小可,他必須快點與父母商量,不然真會惹出大麻煩來。

  奉恩堂一早就靜悄悄的,所有的人走路都特別小心,大小秦大夫都暫時不看病,全關在書房裡,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,壓力似乎愈來愈明顯。

  書房的情況比大家想的更糟,秦孝銘和宗天父子已爭到無話可說,只有瑞鳳還在苦勸著,「你叔叔人都到了宿州,你這樣出爾反爾,怎麼向疼愛你的胡師伯交代呢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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