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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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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過,一切的計劃還是差點毀於一旦。因為中秋前夕父親出診,不小心滑了一跋,躺了大半個月,在這情況下,宗天當然走不開,在心急如焚時,他只好向爺爺透露有關搶親之事。 「搶親?」德坤聽了十分震驚的說:「你又不是討不到老婆,何苦要用搶的?」 「爺爺,我心中只有湘文,別的女人我都看不上眼。」宗天說。 「你這麼做,我們怎麼向範家交代?你……你爹娘一定會氣個半死!」德坤神色凝重地說。 「就像您先前說的,生米煮成熟飯,還能計較嗎?」宗天再加點威脅的語氣說:「我這生除了湘文,絕不娶其它女子。如果她嫁給別人,我就打一輩子光棍!」 在好說歹說的磨功之下,德坤終於同意助他一臂之力。宗天就以爺爺要他去南方采藥草的金牌箭令,順順利利地離開了汾陽。 其實,能讓他那麼決絕地說出「非湘文莫娶」的話,還是因為她為他繡的那一條蒼鷹帕子。 原先他對她的心完全捉摸不定,甚至覺得她冷漠無情,思想停留在百年之前,個性幼稚不成長,她那言語舉止間的靈氣聰慧,全是虛假,全是誤導。 但在看到手中那栩栩如生的蒼鷹,在知曉那針針線線中有她黑柔的髮絲時,他激動不已,才明白她對他也非全然無情,欲意奪她之心就更回不了頭了。 他的手移到她的髮辮,她突然驚覺,眼睛慢慢張開。 湘文最先進入意識的是好多竹,竹的牆,竹的梁,竹的床……然後她億起了奔跑的馬。 馬?她猛然轉頭,看到一個人笑吟吟的,眼眶還有淡淡的黑影,竟是宗天! 她是不是在作夢?湘文急忙爬坐起來,一動之間,全身酸疼。 她顧不得散骨似的不適,慌忙問:「你……你怎麼在這裡?那……那班土匪呢?」 「土匪?」宗天笑出聲來,「我就是那土匪,搶的財寶就是你!」 「你搶我?」湘文更震驚,也更迷糊了,「可是為什麼要搶我?你不是已經好了嗎?芙玉說,你已經打算娶慧梅了,而你氣我、恨我,早把我丟到腦後,不是嗎?」 「我是氣你、恨你,但我也依然愛你。」他直視著她說:「你現在終於瞭解了吧?我秦宗天絕不是一個輕言放棄的人。」 過了驚嚇,過了震撼,她逐漸面對這一切,但內心同時生出另一種恐懼。 她顫顫地說:「你……你知道這樣做,會有什麼後果嗎?」 「所有的後果,我都想過了!」宗天表情不變地說:「你的家人會很焦慮,夏家人會很憤怒,他們會布下天羅地網來抓那個搶你的土匪;而我們,則是有家歸不得,必須流浪天涯,直到事情平息了,才能再見到親人。你想說的是不是這些?」 他雙手握住她的,她嚇一跳,微微抗拒,往床裡坐,再用充滿惶恐的聲音說:「你真的不顧念你家人的傷心嗎?你爺爺的年紀這麼大了,你父親一心想把奉恩堂交給你,你能夠一走了之嗎?」 「在我決定搶親時,就管不了那麼多了。我並非不孝不義之人,但是,湘文,這是我唯一能擁有你的機會,錯過這一次,那真是一輩子的遺憾,終生的惆悵了。」他再度抓住她,幾乎用懇求地說:「報親恩有來時,但你我卻只有這一刻。湘文,我們的未來全看你了!照著你的心意走,告訴我,你願意隨我天涯,比翼雙飛!」「我……」她咬著唇,兩行淚垂落在他們緊握的手上,「我……我心好亂…不知道該怎麼辦?」 「你知道的,因為你心裡也是對我有情的!」宗天由懷中掏出那條帕子說:「你瞧,你繡的蒼鷹就是一個明證。你捨不得我,所以在用藍絲線時,也同時纏上你的頭髮,就是想與我一起廝守,一起飛翔,不是嗎?」 「我沒那個意思。我只覺得對不起你,不能回報你的深情;又怪我自己沒有勇氣,讓你痛苦……髮絲只是歉疚,只是懷念……」她說不下去了。 「湘文,你說了一堆『只是』,其實那就是愛,你懂嗎?」他說。 「不!我不懂什麼叫愛……」她搖頭,又哭了。 他輕輕抹去她的淚水,溫柔地問:「那麼,你說,你對夏訓之有過這種『歉疚』的感覺嗎?」 「我對他沒有印象,怎麼會有感覺呢?」她淚眼模糊地看著他說。 「這就對了!」宗天說:「我也不許你對他有那種感覺,更不希望你對他的感覺超過我!」 湘文感到極其疲倦,那些你的我的他的,就像一團團絲線,處處在打死結,她喃喃地說:「我這樣『失蹤』,生死不明的,我爹娘一定很難過,尤其是我娘……」 「湘文,你老顧念你的家人、夏家人、我家人,為什麼從不顧念我呢?」 他擁她入懷,在她耳旁說:「為自己而活吧!去掉封建的高牆,解除八股思想的桎梏,做個有血有肉的人。唯有你真正幸福快樂,你爹娘才有永遠的歡笑可言。」 他的膀臂是如此有力,又如此溫暖。那一瞬間,所有的羞澀不安都消失在某個角落,彷佛她和他的耳鬢廝磨是天經地義,和他的肌膚相親是理所當然。 她如一條迷途已久的舟,劃入屬於她的港灣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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