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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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湘文不知該進還是該退,卻見香華被人攙了出來,硬撐的堅強終於崩潰了。 「娘,你還好嗎?」湘文走過去問。 廂房的門又咿呀地打開,范先生申亭向外頭喊著:「這節骨眼,竟然沒有人幫忙……湘文,你來吧!」 「怎麼叫湘文呢?她只是個小姑娘家,會嚇壞的!」香華微張開眼說。 「哦,那算了!」申亭搖搖頭,退回房內。 就這一念之間,湘文決定前往幫忙。她不怕見血,當年養父母陸續生病,她就學會一些基本的醫理常識,至於宗天,她此刻已無法再顧慮那麼多了。 廂房內充斥著血的腥味,一條條染紅的巾帕,看得出範兆青失血很多。 宗天的口吻十分冷靜地道:「我要用西醫的方式,取出你手臂裡的彈頭。 你先喝些酒加麻醉藥,我再用手術刀劃開傷口,清理完一切,再縫回去。」 「割開又縫回?這又不是女人在裁衣裳,我反對。」申亭猶豫地說:「何不用你爹的方式,用藥把彈頭引出來?」 「爹,就聽宗天的,這是洋槍傷的,自然只有洋方法才有效。快點,我酒都喝了,別再磨菇了!」範兆青忍著痛一口氣說。 「范伯伯,其實這就是關公的刮骨療毒,只不過更安全,更沒有痛苦而已。」宗天再次強調說。 「廢話少說,快動手吧!」範兆青咬緊牙關說。 宗天打開一隻黃布包,其中有銀亮的鏟刀、鉤子、鑷子、漏斗、細針…… 等,倒像是廚房裡切煮的用具。 「我的眼睛不能離開傷口,必須有人幫我傳遞這些東西。」宗天說。 屋內的僕人面面相覷,實在沒有勇氣動那些洋玩意。 「我來。」湘文由陰影中站出來說。 宗天聽見這聲音,心跳快一拍。是她嗎?他的藍色琉璃?然而,他不能回頭看,只能一心一意專注在那血肉模糊的創口,用平靜的態度說:「鑷子。」 湘文在南方的醫院見過這些器具,雖不曾認真去記,但尚無確認方面的麻煩。真正難捱的,是面對那不斷滲著血的肌肉筋脈,她必須盡全力,才能壓制內心一陣陣的翻擾。「我在徐州已經做過好幾次這種手術了,你不要擔心。」宗天對著即將睡去的範兆青說。 四周鴉雀無聲,一隻纖小秀氣的手進入眼簾,宗天忍不住又說:「我不知道合興號裡還有如此勇敢的人,你是誰呢?」 「她……是我二妹湘文……」回答的是範兆青,但極為小聲。 湘文?范家什麼時候又多個女兒?他再多兩個腦袋,也絕想不到,他要找的人可能在範家! 開始縫合了。細緻的針法恍如刺繡,只不過點點下去都是血肉,湘文快站不住了。 「快扶湘文姑娘坐下。」宗天忽然說。 申亭走過來,及時攙住差點昏厥的女兒。 清好傷口,塗上止創藥膏,宗天立刻回頭看那椅子上的女孩。蒼白的臉色,淩亂的髮絲,依舊掩不住他記憶中的清麗。真是她!他踏破鐵鞋無覓虛的琉璃草姑娘! 忘了身在何處,忘了病人,忘了周遭的一切,他走到她面前,將夢還原為真;而湘文抬起頭來,正對著他凝視的雙眸。 那目光蕩入她的迷蒙,如一片洄漩的秋水,再溯回來,彼此澎湃,如此撼人的糾纏。 「宗天,湘文還好吧?是不是受了驚嚇?」申亭看完兒子,轉頭說,一點也沒察覺異狀。 「沒有。」宗天勉強回到現實的世界,走到病床前說:「兆青等一下就會醒來,我開幾帖藥給他去毒止痛,安靜療養,他很快就會複元的。」 申亭仍不太放心這西洋醫法,但還是聽宗天的話,摒退家僕,自己也趕著去向妻子報喜。剎那間,房內除了不省人事的範兆青外,只剩下宗天和湘文獨處。 湘文看情況不對,立刻站直身體,想隨父親出去,卻被宗天擋住。 他給她一個大大的笑容說:「原來你是湘文,就在我周圍的幾裡之內,但我卻像越過了幾重山幾重水,找得你好辛苦呀!」 「你找我?為什麼?」她往後退一步說。 為什麼?她一聲簡單的詢問,就卡住他所有的話。 窗外傳來人聲,獨處的時間已過。宗天急迫地說:「明日午飯後,我在後出的老松樹下等你,就是我們上次相遇的地方。」 「我……我不能去!」湘文被他的要求嚇到。 「不!你一定得來!」宗天靠近她,呼吸幾乎在她臉上,「我有東西要還你!」 「什麼東西?」她驚愕地問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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