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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「爹,西醫那套開膛剖腹,還真有它的道理,我就親眼見過他們治好很多疑難雜症。就單他們止燒退熱的藥丸,還有治虐疾的奎寧丸,不必配方熬藥,一顆就能治病,不是很神奇嗎?」宗天說著,拿出一本薄冊子,裡面繪製著人形器官,「您看看,這是譯自西洋的醫書,是不是比咱們家那張嘉慶年間的『人體臟腑圖』還清楚呢?」

  「我不想看!西洋人長著白皮膚,金頭髮,一雙玻璃珠子似的藍眼球,吃著半生不熟的食物,思想與我們不同,身體構造自然也和我們有異。所以,中國人是決計不能看西醫吃西藥的。」秦孝銘頑固地說:「我不管你在外頭學了些什麼,但你出自奉恩堂,所承的就是神農、扁鵲、華佗、董奉、張作景、孫思遨、李時珍等歷代名醫所傳下的經脈針穴功夫,其它的都不准用,明白嗎?」

  宗天還想再辯,德坤卻開口說話了,「你這做父親的也真是的,好不容易盼得孩子回來,一見面就是教訓,看你把老婆兒女都要嚇跑了。」

  宗天轉身看,母親果然帶著兩個妹妹先行離去,宗義也一腳跨出了廳門。

  「你要去哪兒?還不快向你大哥打聲招呼!」秦孝銘說。

  宗義回過頭,忙微笑地叫聲大哥。

  「宗義長壯不少,配藥診脈方面,想必也頗有長進吧?」宗天拍拍這個個頭和他相當的弟弟說。

  「我沒有大哥的天份,老記不清各種藥草的療效。爹說病人碰到我,不死也會去掉半條命。」宗義自嘲地說。

  「他呀!不肯用心,每天盡迷那些拳腳功夫,練得頭腦簡單,四肢發達,成了一個有勇無謀的武夫。」秦孝銘搖搖頭說。

  「武夫有什麼不好?既能保鄉,又能衛國。過年前,有一批土匪強向汾陽城民索錢,要不是我和方大哥一群人日夜守著,大家早被洗劫一空了。」宗義抗議說。

  「克明從太行山學藝回來了?」宗天驚訝地問。

  「是呀!去年中秋他就正式繼承家業,成了『忠仁館』的館主,好不威風。」宗義興奮地說:「他鼓勵我也到太行山去找那位熊師父,但爹說一定要等你回家,我才可以離開。」

  「那當然。方家有子承衣缽,我總不能兩個兒子都落空吧?」秦孝銘板著臉孔說。

  「爹,我習醫,宗義習武,都是救人濟世的事業,您不但不會兩頭落空,而且秦家還會多一項傳統呢!」宗天打圓場地說。

  「說得好!秦家的奉恩堂,最弱的就在跌打損傷的藥,我現在正準備加強研究。」德坤附和說。

  「說到外傷膏藥,我帶了不少回來,想讓大家論斷一番,我們現在就到藥局去吧?」宗天建議說。

  孝銘聞言,眼睛不禁亮了起來,總算露出一點笑容。

  宗天正要收起那本西洋醫書,德坤阻止他說:「借我老人家看看,我一直對那些長毛大個兒很感興趣,很想知道他們的心肝到底擺在什麼位置。」

  宗天和宗義大笑出來。從前德坤是以死硬守舊派著稱,沒想到年紀大了反而開通,願意接受新事物。秦孝銘則正是肩扛重任的時候,不敢任意改變,所以行事便自然趨於保守。

  但宗天有信心,奉恩堂到了他這一代,會有更創新的局面。

  隔天,宗天花了一早上,跟著父親檢視藥局和藥庫,還有在主屋之外的磨藥處、熔料房、曬藥棚、窯室及膏房,甚至幫忙診斷一些小病痛。

  奉恩堂的生意比他記憶中好得多。

  「一方面是汾陽城的人口增加了,一方面則是大家知道小秦大夫回家了,都慕名前來。」宗義半玩笑地說。

  「我有什麼名好慕的?」宗天不以為然地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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