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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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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麼好命?她是哭壞命,盲從的婚姻,現在居然連新郎都沒有到場! 轎行幾步,鞭炮鬧響,蓮兒在外頭說:「小姐,丟扇子,表示出嫁了。」 璿芝將那把襯紅絹的檀木扇往外扔,整個迎親行列就在吹吹打打的笙鼓聲中,走向她的未來。 她知道沿路很多人會來看熱鬧,就像當初徐家來下聘一樣,排場奢華,讓附近鄉鎮的人津津樂道許久。 她的陪嫁,光是目錄,就有好幾冊。有各式綾羅綢緞、精繡的床枕巾簾、四季衣裳、金銀珠寶、現錢、楠木家具、景德瓷器、古董……當然,最最重要的就是那柄瑪瑙如意了。 在數不清的紅箱櫃中,新娘的花轎就變得沒什麼分量,坐在裡頭的人,又更加渺小了。 她,宋璿芝,在民國成立八年後,依然循著幾千年的古老傳統,去嫁給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人。 面對命運,她早已心底空白,沒有什麼眼淚可流了。 第二章 幾個家丁將窗櫺上的亞麻厚紙除去,換上輕薄的碧色羅紗,表示春已盡,夏將至。 璿芝站在圍中,望著那如煙般的綠色,再看向幾叢修竹,幾片肥翠的芭蕉葉。 月洞門邊列著一些山石盆景,牆上刻著兩句白居易的詩—— 煙萃三秋色,波濤萬古痕這個庭院就叫做「煙萃居」,景色恰如其名,終年都飄散著若有若無的輕霧。 輕霧如煙,寂寞成愁,即使是滿眼綠意,也只感受到那蕭索的秋意。 寂寞,蕭索,唉! 璿芝輕歎一聲,進入徐家門已經一個半月,猶是身分未定的新嫁娘。原以為綿英代兄迎親是權宜之計,新郎幾日便到,誰知他的人一直沒有露面,禮未完成,她已被迫獨守空閨,做莫名其妙的漫長等待。 「牧雍暑假一定會回來的。」 徐家老奶奶對她說了好幾遍,「他趕不上婚禮也是不得已的,山東有盜匪,他繞道安徽,又遇到洪水,只有先回北京去。無論如何,你已經是他的妻子,應該能體諒他才對。」 最初,宋家是有些微辭,但幾代交情,也很快便釋懷。 說實在的,不必那麼快去面對一個陌生的男人,令璿芝松了一大口氣;然而,隨著時日的推栘,她愈來愈不安心,婚姻以這種方式來起頭,就像命運中潛藏著某種可怕的黑影,會不會為她的一生帶來不幸呢? 這段日子,徐家上上下下待她如客,除了早晚去老奶奶的錦繡廳向眾長輩請安外,幾乎沒什麼職責。 徐家的人都很和善有禮,只是璿芝仍在哀悼她失去的自由和無法選擇的未來,內心懷著的是止不住的惆悵。 「牧雍才品俱佳,你能嫁給他是福氣。」人人都說。 既已認命,她對徐牧雍多少有些好奇心,可是他沒見過她,又在婚禮中缺席,是不是他也反對這種不合理的婚姻呢? 璿芝不願再深一層去想,花轎都將她抬來徐家了,再探討也沒有用了。 她望著藍藍的天空,待一朵雲飄出視線,她又歎息。 「小姐,你的字還要不要寫呢?香燒完了,墨也快幹了。」蓮兒掀起簾子說。 「要寫。」璿芝走進房裡說:「這是老奶奶交代我抄的佛經,我能不寫嗎?」 「瞧,老奶奶多喜歡你,單叫你一個人抄經書給她讀,還說你的字漂亮,連姑爺都比不上。」蓮兒磨著墨說。 「你又懂什麼啦?」璿芝白她一眼說:「他寫得好不好是他的事,與我何干?」 「怎麼不相干,你們是夫妻了呀!」蓮兒笑著說。 雖是討厭這樣的話,但璿芝仍不由得雙頰緋紅,映在她年輕端麗的臉龐和一身粉紅繡雪梅的旗袍上,依然是一股新娘嬌美的韻味。 她定下心來,專注地抄經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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