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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三


  維薇明白他憂慮的是什麼,她自知自己是個美麗的女人,曾受眾多男於的愛慕;但她也認為,柯倫在澡堂那暖味的情形下卻沒有強佔她,就表示他對她無意。

  何況,以他的財富地位,要什麼女人沒有?她在他眼裡,不過是個會唱歌跳舞的吉普賽女孩而已。

  「我猜只是劇團的事吧!」維薇說。

  事實上,她也希望柯倫快快息怒,讓她再有機會取得他的信任。

  馬車駛離城堡,迅速地穿過貝殼廣場。

  十年不見的阿帕基城改變了許多,中間雄獅咆哮、百獸朝拜的噴泉加寬整建,可容納幾十人下水都還有空間;鑲著翠綠玻璃的大廈和白玉色澤的宮廷,都維持著往日耀眼的光芒。

  還有刻鏤著如蕾絲的鐘樓,曾是她最喜歡的建築。

  當然,柯倫要的不是只如此,他還大興土木,蓋一座以粉、綠、白等珍貴大理古為主要建材的新教堂,足以傲視全歐洲。

  據說,這是為了朱尼士登上教皇、柯倫成為意大昨國王這兩項榮耀而準備的。

  馬車行經廣場最暗淡的一角,她又看到絞架台,由原來的四個,增加到六個,所有的可怕記憶,又亙直刺到她的心上。

  不!再美好的景致,都洗不淨那暗藏的血腥呀!

  維薇用手帕將臉遮住,不敢再觸景傷情。

  當她覺得已逃避得夠久時,便抬起頭向外望,可看到競是她更熟悉的一條路!

  她再也顧不得沉默,大聲的問著馬大說:「我們要去哪裡?」

  「夏湖農莊。」馬夫口答。

  夏湖農莊?她童年生長的地方?柯倫為什麼要選在那裡見她?莫非他知道某些內情?

  維薇冷靜的心開始紊亂了,不僅是因為即將要回到那連夢也不敢夢到的大宅,還因為柯倫那不知名的目的……

  但該面對的總是逃不掉。森林漸稀,一片枯白靜默的麥田呈現在眼前,水塘已然結霜,藍天下,那棟白色雅致的房子由小而大,而她的淚水也由少到多。

  尤其是想到曾在裡面居住的快樂一家人,如今只剩下她一人……那種傷痛,是永難平復的呀!

  馬車來到大屋前,卻沒有停下,反而繼續往後面繞,也讓維薇有了冷卻情緒的時間。

  在認出了馬房時,她也同時看到穿著黑披風的柯倫。

  他一臉的笑,已沒有前幾日的怒容,還殷勤有禮地問:「這幾天過得還好嗎?我的人有沒有招待不周呢?」

  「你的人很盡職,讓我們有賓至如歸的感覺。」維薇用上流社會淑女的口吻回答。

  他大笑出聲,心情似乎和陽光一樣好。

  這時.幾隻純種矯健的獵犬跳躍而出,對柯倫諂媚崇拜地吠著、嗅著,他只是對它們擺擺手,便逕自帶著維薇走向樹下的一匹白色駿馬。

  「還記得『巴騰』嗎?」他看著她說。

  「巴騰?」

  維薇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面前的馬比記憶中的巴騰足足大上兩倍,但那有著濃密睫毛的橢圓形眼睛,及眼旁星形的褐色斑點,不正是陪她度過無數個歡樂歲月的小馬嗎?

  「這十年來,它還是那麼狂野,除了我之外,沒有人能在它的背上待超過一刻鐘。」柯倫一邊用手輕撫著巴騰,一邊得意地說著,雛薇看到巴騰耳旁肌肉明顯地一縮,忍不住說:「我猜你一定是用了不少的鞭子和馬刺吧?」

  「沒錯,我對於不馴服的東西,一向是手下不留情的。」他語帶雙關地回答。

  這是警告嗎?可維薇故意裝作聽不懂,伸手摸著巴騰的背,像是要安慰它多年來所受的苦。

  巴騰最初有點排斥,低鳴了幾聲,腳步不安的蹬著。

  「我倒要看看,你對它是否還有魔力。」柯倫饒富興味的說。

  「我還是十年前那句話,它喜歡溫和,不喜歡暴力,」她冷冷地說。

  柯倫的反應,是用鼻子冷哼一聲。

  她的手慢慢地往前摸,臉靠近巴騰的耳朵,輕唱一些舊時的歌。

  慢慢的,它腳不再蹬,頭也不再搖晃,仿佛認出了她的聲音,大眼水汪汪的看著她。

  啊!父親說得不錯,巴騰的確是比某些人還有靈性!

  維薇如逢親人般快樂地躍上馬背,完全不顧淑女之姿,已騰則沒有一點掙扎,反倒表現出前所未有的興奮,脖子一仰就向前飛奔而去。

  快!快!讓我們奔到夏湖之畔吧!她在心中高聲的歡唱。

  四周的人,包括馬夫、馴狗師、馴鷹師、侍衛,全部嚇傻了。

  柯倫則唇角一撇,馬鞭一揚,騎上另一匹馬追了上去。

  一刻鐘以後,維薇並沒有跌下來,人馬部佇立在夏湖旁,癡癡地望著眼前寒寒湛湛的煙波浩渺。

  柯倫後一步趕到,努力掩飾方才內心裡的震撼、只用嘲諷的語氣說:「你沒有摔斷脖子算你好運!」

  「不是我好運。」維薇將臉輕貼住巴騰的頰說:「只是它感受到我的善意,知道我不會傷害它。」

  「善意?」他用不屑的口吻說:「我開始懷疑,或許你真是個女巫。」維薇聽見這名詞,心一驚,忍不住說道:「這個名詞是不能亂用的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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