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言妍 > 石心女 >
四十一


  他將她拉起,與她眼對眼,惡狠狠他說:「我不會饒過你的,我會讓你無路可走!」

  「那麼,我找你父親就對了,他會幫我遠離你,就像從前一樣。」斐兒試著掙脫他的箝制。

  天呀!又是一團理不清的亂麻,他正不知該如何對她時,傳真機響了,兩人都嚇了一跳。

  海粟放開她,走到桌前。信是住在美國雪城的永洲傳來的,紙上只有短短的數言——

  我和雁屏已於三天前結婚,場面雖小,但快樂及祝福絲毫不減。恭喜我吧!有空歡迎到雪城一敘。

  在這種時刻,接到這樣的消息,海粟的心情分不出是高興,還是苦澀?

  永洲終究放棄了紅塵世界,選擇與所愛的人守在那小小的天地,他和雁屏轟動一時的戀情,海粟自始至終都是不置一詞的。

  記得半年前在舊金山,他和永洲是怎麼說的?他說他是最不適合談感情這件事的人。

  他又說,獅王只曉得擴充領土,女人則是領土的一部分;他還勸永洲,雁屏是危崖上的一朵花,一個弄不好,便會粉身碎骨……

  曾幾何時,他自己也成了攀采危崖之花的人呢?

  而他又比永洲更慘。雁屏雖然出身北門幫,但善良多情,對永洲生死相許,願做一對同命鴛鴦;可他要的斐兒,卻是個沒心沒肝,集人類心中冷酷無情之最的魔女!

  他到底在搞什麼呢?為了這性情古怪、思想偏激的女人,他竟要辜負德鈴,又要讓家人痛心失望,這不是完完全全地喪失理智了嗎?

  他用複雜的眼神望著站在窗前的斐兒,她依然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淡漠,唯有他在這裡受罪生氣,這或許就叫「色不迷人,人自迷」。

  一個個問題如冷水灌頂,一寸寸澆熄了他的心。

  他用斷然的聲音說:「從明天開始,你不用來上班了。以後我們之間不相於,也互不干涉,你不許再去打擾我父親。」

  斐兒訝民他的輕易妥協,似乎是在看那份傳真之後,才有如此一百八十度的轉變,以致她很想看看其中的內容,也很想知道是誰傳發的訊息?

  但她知道這種好奇心並不適合她,她只有以疏遠的語調說:「是的,岳老闆。」

  她合攏大衣,逕自走出大樓。黑夜的風,刺骨地吹著,在這種時候,路上的行人極少,感覺異常荒涼。

  她才踏上馬路,後面就有腳步聲相隨,接著是海粟的話,「我送你回家。」

  「不必,幾步就到了……」

  斐兒的話尚未說完,兩輛救火車便從身旁急駛而去,尖銳哀鳴的響聲,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特別駭人。

  她倒吸一口氣,仿佛看到黑煙烈火,就像那些醒來的夜,噩夢的情景,還有在腦海中分分秒秒告存在的懼怕……

  又一輛救火車駛過,接著是救護車、警車,全往她家的方向而去。會不會是母親?她會不會是起來燒紙錢趕鬼了?

  「不!不可以失火!」斐兒大叫著,然後瘋狂地在街道上跑起來,頭髮飛散一臉。

  海粟被她的舉止嚇到了,也不自覺地跟在她後面追著。

  不是才辭掉她嗎?不是才說互不干涉嗎?這個可恨又邪惡的女人啊!他竟然會莫名其妙地又和她一起夜奔?

  他很想停下來,但斐兒的驚恐攫住他的心,教他忘了方才「男兒當自強」的決心。她說失火,到底哪兒失火?

  其實不用問了,圍聚的救護車和人群,濃煙的味道,還有他們奮力衝刺的目標,都直直指著斐兒的公寓。

  結果,陷在火海中的,正是海粟為她租來的新房子。

  斐兒坐在醫院急診室的外頭,滿腦子仍是兒小時前的混亂。警笛鳴聲,人們的哀哭咒駡,火舌的嘩嘩剝剝,然後一切毀掉,抬出來的是不成人形的母親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