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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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海粟邊想邊看看表,還有一小時斐兒就會下班,他必須挫挫她的銳氣,不能再縱容她去害人了。 斐兒匆匆的走在巷道間,除了看路之外,很少看人,她那專心一致的表情,輕飄飄的腳步,像是隨時要飛起來似的。 其實,從海粟站在門口時,她就認出他了,但她下意識的排斥和他相識的感覺,直到他報出大名,她才不得不面對。 能有什麼感覺呢?她冷冷一笑,她早將自己關在陰暗中,連七情六欲都模糊不清,不管是會動的人或靜止的物,再大的意外,都驚嚇不了她。 她突然想到方才的那一幕。海粟在十九歲時,就顯得高大老練,現在更是一副闖遍江湖的模樣,那麼多年過去,他依然和她所見的男人都不太相同。 她從來不怕什麼,卻下意識的有些怕他;她也從來不躲什麼,卻特別想要避開他。 他說他落魄潦倒……真是一派胡言!但願……但願這討厭的人,不要再出現在她的生活圈子裡。 斐兒這念頭才剛落下,海粟就從某個角落裡蹦出來,活生生的,如強風過境般,只差沒把人吹走。 「我必須和你談談。」他說。 斐兒故意裝聾作啞,視而不見的繼續往前走。 海粟沒辦法了,只有用力拉住她的手臂,急速地說:「我現在不談桃園工地的事,也不談我們的『過去』,但我必須問清楚,你是不是葉盛年的情婦?」 他的咄咄逼人,並不如他的當街攏人帶給她的震撼大。唉!他依然是那麼粗魯、那麼莽撞! 她像被燙到般,往後退一步說:「你到底要做什麼?」 「葉盛年是我的姐夫,據說他給你不合常理的薪資和紅利,提供大量的金錢,並且打算為你拋妻棄女。」海粟說:「這事關係到我姐姐的幸福,所以我必須插手。」 斐兒不解釋,也不反駁,只說:「你此番的來意,若是要我辭職,我的回答還是個『不』字。」 「所以,你真的和我姐夫上了床,用狐媚的手段勾引了他?」海粟不知為什麼,心中竟湧起一般說不出的氣憤。 「是或不是之間,你們不都有答案了嗎?」她仍是淡淡的說。 海粟很少發火,對女人更是不曾有過,但這個斐兒,卻讓他有想使勁搖晃她的衝動。 他很努力地忍下怒氣說:「我們是按常理判斷,若你和他沒有特殊關係,他會獎名其妙的給你那麼多好處嗎?」 「他是個好老闆,我也工作認真,彼此間心無愧。」她仍是同一套說詞。「至於別人怎麼想,我不在乎!」 「你必須在乎!」海粟氣得頭都要痛了,他終於明白寶文為什麼會想打她耳光了,「我姐夫自己都承認喜歡你了。」 「那是他的事。」斐兒冷白著臉說。 天呀!世界上竟有這種女人? 海粟咬著牙,厲聲說:「那不只是他的事,也是你的事!你享有不該拿的股票和紅利,明天只要「偉嶽」的總公司一個命令下來,就可以立刻開除你,而且還能讓你不留一點尊嚴,也拿不到一點補償!」 「那你豈不是也弄垮你姐夫的公司了?因為規矩是他破壞的。」她說。 「他垮不垮全在我,因為『偉岳』的董事長就是我!」海粟終於說出事實,而且很滿意地看到她眼中的震驚。 她沉默了一會兒,而後不說一句話地轉進一條巷子。 海粟三步並作兩步的趕上她,還未開口,她就說:「既然你是『偉岳』的老闆,我當然會辭職。」 這是什麼意思?「偉岳」老闆是他,她就辭職;那「偉岳」老闆不是他,她就死說活說也不辭?! 海粟覺得一頭霧水,發現自己正穿梭在一片低矮破舊的房子中,他以為這種違章建築在臺北早已不存在了呢! 他一下子要避開地上的污水,一下子要小心架出的竹竿,差點跟不上前面走得飛快的斐兒。 最後,她停在一個油漆剝落的淺綠色門前,摸索著開門。 這下子可輪到他震驚了,這個冷漠詭異的小龍女,就住在這比狗屋好不到哪裡去的房子裡?瞧那生銹的鐵窗、碎掉的磚瓦、龜裂的牆壁……她一直都生活在這種貧窮的環境中嗎? 說真的,這些年來,他所想的就只是她的犯罪、狡詐、邪惡和不同凡人的美麗,卻很少去想她必須為生存所做的一切掙扎。 他見她要關門,連忙抵住門板說:「慢著!我姐夫提供你優握的薪水,你竟只住這種可怕的地方?!」 「對你岳家少爺而言是很可怕,但對我們來說算是最好的了。」斐兒說完,又要關上門。 「慢著——」海粟再度阻擋。 「我明天就辭職,你還要怎麼樣?」她緊咬著下唇恨恨的說。 海粟當場被問住,正當他呐呐地說不出話來時,一個頭髮半白的中年太太,手拄著拐杖,行動很不便地由巷口踱過來。 「媽,你又去買東西了嗎?」斐兒迎了上去,接過母親手中的塑膠袋,臉上的線條也緩和許多。 芝秀沒有回答,眼睛直勾勾地看著海粟問:「他是誰?」 「一個同事。」斐兒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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