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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海粟也不生氣,只是靜靜的在一旁等待。

  終於有個小姐從廁所出來,她走到總機的位置,帶著不耐煩的表情問:「你要找誰?」

  海粟還來不及回答,後面就有個男職員說:「八成是桃園派來的工人,老闆等他一天了,到快下班人才到,太遲了啦!」

  工人?他竟被當成工人?!

  海粟明白自己不是那種文謅謅的英俊小生,也不是胖嘟嘟的商賈大戶,他的粗獷帶著極重的江湖味,一點都不像坐辦公桌的人。

  總機小姐又轉向他說;「所以,你知道啦!老闆不在,明天清早!」

  海粟覺得很好笑,但依然有禮地說:「老闆不在,我就見他的秘書蘭斐兒小姐。」

  他一出口,是字正腔圓的國語,聲音低沉富有魅力,在場的人又忍不住多望他一眼,開始重估他的身分。

  但他們絕想不到,這個年紀不過三十的人,竟會是總公司的大老闆,因為在他們的印象裡,「偉嶽」的創辦人,起碼也要比快四十歲的葉盛年老上一截才對。

  然而,總機小姐的態度已有些微的轉變,她打了內線電話,再以比較像樣的待客口吻說:「蘭小姐請你直接上二樓。」

  海粟大步跨向電梯,還不忘回頭做個頑皮的鬼臉,唬得大夥一愣一愣的。

  二樓隔了幾個小房間,海粟來到秘書室前。一進門,漆成整片淺藍的牆壁映人他的眼簾,像沉到海底,沁冷的中央坐的正是他的蘭斐兒……

  哦!他說錯了,她不是他的,這種女孩,誰擁有難倒楣!

  儘管他內心對她全是負面的想法,但仍目不轉睛地看著這分別十年的「故友」,腳底也不禁如貓般沒有發出一點聲音。

  她變得極多,不再是那瘦弱蒼白,帶著神經質的小女孩。

  海粟的目光順著她那頭烏黑柔順的長髮,到她剪裁合度的白色套裝,她的身材修長,腰肢纖細,海粟憶起他曾「不小心」看到的裸體,暗自遐想,她的胸部現在應該已發育成熟,宛如綻放中的玫瑰了吧?

  這念頭不知為什麼,竟讓他全身燥熱起來。

  斐兒緩緩地抬起頭,眼眸直直的射進他的眼裡。這一面對面,海粟的胸口立刻像狠狠地被人打了一拳似的,腦袋也轟轟作響,魂魄仿佛被震懾在某個黑暗的空間,令他無法呼吸。

  她真美!但不是以世俗的標準,而是空靈的。她的臉尖而小,膚色幾乎是沒有血色的白,近眼窩處還泛著淡淡的青,白瓷般的透明感仍在,好像許久不見陽光。

  她仍習慣在半夜走來走去嗎?

  連她的黑眸子也仿佛被漂白了,比十五歲時更深邃、更幽渺,仿如隱藏著千年的秘密,又仿如億萬光年外發出的光,細細微微的,交會了,就如藤絲,頑纏得難再移開。

  怎麼會呢?他嶽海粟所見的美女不計其數,多的是比斐兒更亮麗的,他不可能怔忡得像個沒見過世面的小毛頭。唯一能解釋的是,他只看到那些女孩的外表,卻看見斐兒的心——乖戾異常的心。

  但斐兒可不這麼想,她一臉的冷漠,根本沒有一點認出他的表情,只是以單調的語氣說:「你們李監工要的資料,早2天前就已經Fax給他,並且check過了。你今天來,我們的條件仍然不變,當初合約怎麼寫,我們就怎麼付錢,出了任何問題,你們要自行負責,一切與我們無關;若你們毀約,就按賠償條例來做,其餘就沒什麼好談的了。」

  哇!她還真是個談判高手呢!用詞簡明扼要,沒有一句廢話。其實,桃園工程的事,海粟略有耳聞,因為葉盛年有資金周轉的問題,卻一直不肯向他這小舅子求援。

  此刻,海粟故意帶著有些考試的意味說:「你們是不是有財務上的困難嗎?」

  「開玩笑,有『偉岳』當靠山,你還怕我們倒嗎?」她表情不變,一段挑釁的話也被她說得沒有任何抑揚頓挫。

  斐兒有著小龍女陰柔水清般的美,但她絕不遺世獨立,甚至現代謀生的「武功」還練得相當好。而且,他很訝異她也知道余「偉嶽」,她難道一點都認不出他這個十年前的「受害者」嗎?

  他忍不住說:「你還沒問我的名字。」

  「請說。」她回以簡單的一句。

  「嶽海粟。」他一個字一個字咬合清楚地說:「岳飛的岳,大海的海,苗粟的粟。」

  著他期待她會有什麼睜大眼或驚呼的反應,那就錯了,斐兒只是很職業化地記下,說:「我會告訴葉老闆你來過了,不過,我剛剛所說的話,就是他的意思,不會改的。你請回吧!」

  斐兒說完,便走到檔案相前,完全不再理會他。

  連名字都出現在她眼前了,她還是不認得他?這讓海粟的內心浮現一種說不出的沮喪。照理說,他的名字也並非那麼大眾化,難道是她作惡多端,根本不把他這「小案子」放在腦海裡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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