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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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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歲那一年,她當選為全校模範生,卻因為父親被列為一清專案中的甲級流氓而臨時被取消,那種羞辱,她至今難忘;那也是第一次,她發現對她疼愛有加的父親,竟是被歸於「壞人」一類的社會害蟲,那種幻滅感嚴重地啃噬著她小小的心靈。 又十年過去,儘管父親號稱已改邪歸正,又在漁業、運輸及建築方面有一番事業,但雁屏仍有身世不清不白之感,所以,她一直不敢讓朋友知道她是程子風的女兒。 程子風完全不懂女兒的心事,仍用寵溺的態度說:「秋華呀!你看雁屏的俊模樣,像不像當年你在 『白蛇傳』裡演的白素貞呢?」 「你什麼不好比,幹嘛去比我唱歌仔戲?」簡秋華說。 「對!對!雁屏是尊貴命,北門堂的公主,自然不能比唱戲的。」程子風像突然想到什麼,從公事包裹拿出兩個小盒子說:「『快看看老爸給你帶什麼禮物來了。」 雁屏正滿腦子想著溪頭的事,做不出興舊的表情,但在母親催促下,只好先打開紅色的珠寶盒,頓時,白緞布上那鍰著粉晶的鑽石項鍊照熔生輝,有著令人驚歎的嬌豔與美麗。 「怎麼樣?夠氣派吧?」程子風得意地說:「這是歐洲名牌珠寶的年度項鍊,叫『粉紅玫瑰』,我可是費了千辛萬苦才托人買到一條,配得上我們雁屏吧?」 「實在太美了,像是給公主裁的。」簡秋華眉開眼笑地說,拿起項鍊就往女兒身上戴,順便問:「多少錢買的?」 程於風說了一個價錢,雁屏立刻張大眼睛說:「爸,那麼貴,為什麼要實呢?你明知道我從來不戴這些東西——」 「為什麼不戴?」程子風的眉頭皺了起來,「你四姐可是愛得要死,我還不給她呢!你別不知感激了!」 「雁屏當然戴,她喜歡得不得了,對不對?」簡秋華忙打圓場說。 雁屏只有依順的份。瑩潤璀璨的粉紅色寶石倚在白衣上,和她粉嫩的臉龐相輝映,更顯出一種雅致嬌貪之氣。 程子風看了極滿意,逕自打開第二個珠寶盆,裡面是一隻藍綠色的玉手鐲,鑲著眼睛形狀的黃金,中間還有銀質的眼珠,看起來有些可怕。 「這是孫師父送的,說是從土耳其來的,可以辟邪。」程子風說。 簡秋華拿起來左右看著,問道:「孫師又回大陸,生意做得如何?」 「很好哇!處處生機,想想看,十幾億人口的市場,等於是數不盡的寶藏。」程子風說:「他算准我邊立委會中,今年名利兩發,正打算和我合作呢!」 「真會中嗎?聽說『女神龍』何詠安的後臺很硬,你拼得過她嗎?」簡秋華問。 「你是說她那當過部長的爸爸何舜淵嗎?」程子風不屑地說:「哼!都換時代了,誰遺怕那些?人家天天在鰓老賤不死,他還敢出來耀武揚威嗎?」 「他們多少還有些黨政關係嘛!你看何詠安那個律師弟弟,叫什麼何永洲的,人好厲害還有一個教授哥哥何永旭,形象正派,感覺就比我們好。」簡秋華說。 「你又窮緊張了!現在的人呀!要的是有氣魄的英雄,像我這種白手起家,有群眾力量,又黑白兩道走透透的,才會勝利,誰要那些手腳幼嫩的小菜鳥?」程子風哼著鼻子說。 雁屏聽到父母談起政治,一點興起都沒有,正要偷偷回房,又被程子風叫住,只好乖乖的坐在椅子上。 「對了!你媽有沒有說,我這兩星期都要住在這裡?」程子風問。 「沒有哇!為什麼?」雁屏問。 「我下個星期要去洛杉風看你秋美阿姨,你爸過來陪你。」簡秋華說。 這樣或許她就能溜到溪頭去——雁屏馬上說: 「哎呀!我都那麼大了,根本不必人陪。而且爸在北門堂這麼忙……」 「再忙也沒有女兒重要。」程子風不給她插話的機會,又說:「你知道你媽這次為什麼到洛杉礬嗎?她是要去幫你打聽學校的。」 「打聽學校?」雁屏呐呐地說:「爸,我才大三,都還沒畢業呢!」 「這裡的學校就別念了。」程子風說:「我的計劃是,等你滿二十一歲,我就送你出國,去念那金閃閃的政治博士,到時候,我們北門堂也有所謂的『好形象』了。」 「爸,我討厭政治,我不要念。」雁屏抗議地說。 「你說什麼鬼話?!不管喜歡或討厭,你都要給我去念!」程子風瞪著眼說:「我辛辛苦苦養你,就是等著這一天。你是我手上的王牌,一旦亮出去,不但什麼黨之花沒戲唱,連何詠安都會成了萊市場叫寶的阿婆了。」 「爸,你不要強迫我,我只念我想念的書,做我想做的事,絕不是你手上的一張牌!」雁屏努力的想表達自己的意見。 「許多人想當我的牌,還沒那麼容易呢!」程子風聽若未聞,繼續說:「只有你有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。雁屏,憑你的聰明和美貌,一定會轟動政壇,到時我要幫你挑個最好的丈夫,顯赫的豪門世家,然後我們就真正的一步登天,大富大貴了!」 這些話雁屏以前都不曾聽過,實在是太荒謬了!果真應驗於凱慧她們說的,二十一歲前控制她的行動,把她變成傀儡娃娃;二十一歲以後,甚至安排她的工作、愛情、婚姻……這真如一場噩夢,一個騙局,在她面前張牙舞爪! 「不!我不要!這不是我期望的生活。」雁屏一心表明立場說:「爸,就讓我做我自己好不好?我不想和政治有任何瓜葛,更不願成為任何人的愧儡和王牌!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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