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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


  宛芸低聲說。

  這時,幸宜、幸容和一大堆盛妝的太太小姐走進來,兩姊妹停止交談,專心面對如潮水般的好奇和審視。

  風琴彈奏響起,結婚進行曲的前奏在教堂四壁迴響著,最後全飛向中央極高的屋頂,發出優美而清亮的共嗚。

  宛莉是女儐相,先向前走,愉快的神情笑出兩個眼窩來。宛芸由老叔公挽住,一步步往神壇行去,那兒等著的是英挺出眾的柯靖宇。

  她笑不出來,眼睛看著手上的玫瑰,覺得音樂一直在她四周繞圈圈,她的臉熱起來,頭上的婚紗恍惚變得奇重無比。

  她不敢看靖宇,只垂著一張嘴以表示抗議。她可以感覺他嚴厲的目光和冰冷的態度,在牧師前面形成一個凍原地帶,她強迫自己一定要撐下去,不要現場出醜。

  「……今天,柯靖宇先生和梁宛芸小姐,要在全能的上帝面前,當眾來公佈他們的愛情與結合。他們到最神聖的殿堂來宣誓,無論老病、無論貧窮、無論天災、無論人禍,都不遺棄不背離,百到死亡才能將他們分開。馬可福音第十章……」

  牧師的話到後面都成了一片模糊囈語。她覺得自己快融掉了,或者化成一陣輕煙,隨著音樂消失在時間之中。

  突然牧師的聲音傳來,他問:「柯靖宇,你願意接受梁宛芸為你的妻子嗎?」

  「我願意。」靖宇未沉穩地說。

  「梁宛芸,你願意接受柯靖宇為你的丈夫嗎?」

  牧師又問。

  宛芸握著花的手輕抖著,腦中浮出耶穌釘在十字架上受苦難的慘狀。她該說什麼呢?全場因她的遲疑不答,有真空般的寂靜,人人眼光瞪著她,最後是宛莉的輕咳驚醒她。

  「我……願意。」

  她的聲音像發自很遠的地方。

  「若沒有任何異議,我在此宣佈柯靖宇和梁宛芸為夫妻。現在交換戒指,新郎可以親吻新娘了。」牧師說。

  她感覺靖宇抓住她,像一棵堅固挺立的大樹,同時支住她歪斜欲倒的身體。

  冰冷的唇輕觸她火燙的左頰,許多歡呼響起,接下來一切都很混亂,只覺他一路扶持,手始終沒有放開。

  是的,她被箝制住了,這場劫難才剛剛開始而已。

  第七章

  整個晚上換了三套禮服,粉紅、鵝黃、淺藍,有敬不完的酒和展不停的笑容,要不是靖宇興致高昂,宛芸一刻鐘也待不下去。

  一回到「頂翎」的家,她已經累壞了。靖宇更是板著一張臉孔,所有活力都留在外面的沉沉黑夜中,不對她說一句話,彷佛她這個人不存在一般。

  他脫下外套就往書房去,門砰地關上。

  這種婚姻,她會期待什麼新婚之夜呢?強打起精神,她花了許多時間清洗膠黏的頭髮和濃妝的臉部,還自己本來的面目。

  過了子夜,靖宇仍在書房。她在客廳站著,不想踏進主臥室。那裡早一個星期前就添了新寢具、新窗簾,點綴一些喜氣的大紅顏色,把靖宇原來的灰藍系列增加了幾許柔媚及浪漫。

  她當然不會進去睡,整件事他的姿態都擺得高高的,她是有錯,但也沒有欠他一輩子呀!他的脅迫恐嚇令她無計可施,可是她也不願太委屈自己,大家都「相敬如冰」吧!

  她把衣物一件件搬到客房,又忙了一小時,躺在床上時全身酸痛,眼睛卻一直無法闔上。月光輕輕灑落,圈出孤獨的暗影,她記起靖宇曾說過的話:「我希望把這第一次最美好的記憶保留在我們新婚之夜。」

  那時候的他多熱情溫柔,但已經像是幾世紀前的事,只供人憑弔,想到此她眼眶濕了起來,悲哀感一寸寸湮沒她的心田。

  她的婚姻監到底要多久呢?

  「到我的恨意消失為止。」靖宇一臉不妥協說。

  他要她輸,她的個性卻不輕易認輸,這場戰還有得打,她不信自己表現「良好」,他就會讓她提前「出獄」。

  在種種自憐的情緒中,她不知不覺睡著了。

  她是被人搖醒的,一張開眼,發現靖宇就站在床前,他已換一身裝束,看來乾淨清爽。

  「快點,我們要出發了。」他不耐煩的說。

  「去哪裡?」她忙坐直,心中很氣惱。

  「度蜜月。」他簡單說,同時人往門口走去。

  「度蜜月?」她吃驚地重複一遍,說:「我們這種婚姻還度什麼蜜月呢?太多此一舉了吧?!」

  「總要做個樣子,我不希望再給柯家添任何流言或麻煩了。」他口氣不善的說。

  「什麼都是為了柯家,除了你們柯家,其它人都不是人嗎?」她忿忿地跳下床說:「若真為柯家,你就不該強迫我結婚,以後離婚會更難看!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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