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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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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哪裡是正確的方向呢,在這裡,人人都餓得半死,不會有人伸出援手的。攸君盲目地跑著,但就是出不了這些帳篷,當看見最後一堵牆高高的在她面前聳起時,她再也無路可走了! 不!她是大清格格、大周公主,甯死也不能損及清白啊!沒白綾可上吊,那劍呢……哦!她只有串鈴了,只是劍的飾物,一堆沒用的寶石……寶石?對!她可以吞寶石自盡,就像以前人家說的吞金…… 攸君用力地握著串鈴子,等待嘈雜聲靠近。 一個大拳揮過來,弄掉串鈴子,男人粗暴地說:「你這婊子,看本大爺怎麼整治你!」 「串鈴子我的串鈴子……」攸君蹲到地上尋找,那人撲個空,更憤怒得如一只大熊。突然,有兩條腿連翻的踢過來,把大熊踹得有七、八裡遠,幾個帳篷應聲而倒,裡面的人驚叫哀嚎。 「快走!」腿的主人說。攸君只覺得又有人要強拉她,本能地掙扎,卻聽到那人說:「是我!」是張寅青!她一下子就聽出他的聲音,淚水溢出,心也放下來了。她不再抗拒,只是說:「串鈴子,我要找到串鈴子!」 「又是那勞什子!都死到臨頭了,還管它幹嘛!」張寅青生氣地說。 「沒有它,我死也不走——」攸君繼續在地上摸索。「真是白癡!」說歸說,張寅青仍替她擋住那些兇悍的乞丐及嫖客,雖然他武功高強,但眾怒還是不可犯的!「找到了!」攸君終於說。張寅青攔腰將她抱起,又飛又跳的,奔跑了一段路,才離開乞丐的地盤和一群窮追不捨的野狗。到了河岸邊,他們停下來喘氣休息。攸君兩腿發軟,全身顫抖,搶先開口,「我現在很難過,拜託你不要說話。」她猜得可真准,他的確是要訓她,證明她的愚蠢,不過,看到她蜷縮成一團,嚇得魂飛魄散的小可憐模樣,張寅青就將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。月湧大江流,今晚的月雖是彎彎一條,河水濤濤,也照出懾人的澎湃感。他們都沉默不語,只是任河水聲占去四周的寂靜。這沉默,對張寅青而言是個異數,但和攸君在一起,卻是如此自然,他可以感覺到她的憂傷、驚嚇,比對任何人都要強烈。而他的沉默對攸君來說,則是一種體諒,一種瞭解及等待,是沒有人給過她的平靜治療。 許久許久後,他才問:「你要去哪裡呢?」她用著和月一樣美的眼睛看著他說:「我好想洗個澡,把一切肮髒都洗掉。」 「沒問題!」張寅青爽快地說:「一切交給我來辦!」 張寅青的方式其實很簡單,就是找戶人家,敲敲門,給一點錢,說兩人是兄妹,因而得到暫住一宿的機會。這家人的晚輩都到外地去了,只留下兩個老人,十分熱心地招待他們。攸君終於有熱水洗澡了,她泡在桶子中拼命地刷,在升騰的氤氳中,除掉所有的疲累和不堪之後,她什麼都無法想,只能閉著眼睛陷入半昏睡的狀態中。直到張寅青在門外叫著,「攸君,該起來了吧?」他竟敢叫她的閨名?哦!他是「哥哥」,自然不能再稱她吳姑娘。攸君換上農家的粗布衣裳,雖刺皮膚,但至少乾乾淨淨的。她將袖子卷了卷,讓長度更合身。 老太太煮了一鍋稀飯,加上熏肉及自種的蔬菜,令人胃口大開。張寅青早坐在那兒了,也是一身換過的衣服,人舒爽許多,透出一些以前她從沒注意到的斯文氣。「瞧這一對兄妹,眉清目秀,俊俊朗朗的,不就像對金童和玉女嗎?」老太太難得家裡來客,開心地說。如此家常的氣氛,再加上誇張的讚美,令張寅青很不自在。他故意粗裡粗氣地吃完飯,便走到外面的院子裡,一面打蚊子,一面讓頭腦清醒。好啦!他再度救了攸君,也使她明白單獨一人時的險境,但下一步要如何?陪她到底嗎……廢話!他不是在與眾兄弟分道揚鑣時就決定好了嗎?張寅青坐在臺階上,覺得自從認識攸君後,生活變得好複雜,連自己的心意也無法控制了。 攸君慢條斯理地吃完飯後,也把近幾日發生的事前後仔細想了一遍。 那一夜在小廟,張寅青雖一臉匪賊似的不懷好意,但後來卻在森林中替他們解圍;石陂河氾濫也不是他的錯,好歹他又救了她一命;而他們那票人,冒著生命危險進土匪窩救張潛,看來都是俠義之士,尤其是張潛的談吐有度,絕非不法之徒。 所以,張寅青從不是她以為的壞人,那麼,他現在緊跟著她,又有什麼目的呢?不容否認的,有他在身旁,攸君就像吃了定心丸似的,由疑懼到信任,這中間的轉變也未免太大了。 她走到屋外,悄悄地坐在離他不遠處說:「謝謝你,如果沒有你,我只怕活不了了。」 「活不了」幾個字讓張寅青覺得十分難受,他說:「你早聽我的話別走,就不會碰到這些事了。」 「我不走不行,我要去的地方是蘇州。」攸君搖搖頭說。「蘇州?」他頓時眼睛一亮,「太巧了!我家就在蘇州附近一個叫拓安的小鎮,我們兩個算同路。」他似乎太興奮了些?她小心地問:「我記得你不是要護送張先生去浙江嗎?」 「有林傑他們就夠了,我突然急著要回家。」他說。 「很意外你有家,我還以為你是走慣江湖,處處飄泊的人。」她說。 「我是很想,可我不但有家,還有業,所以,不得不常回去報到。」張寅青比著手勢說:「你或者不信,但我手下可是領了幾個船隊,管了好幾萬人呢!也算有錢有勢的富商。」 「我相信。」攸君微笑著說。「你呢?你父親是做什麼生意的?」他極好奇地問。 攸君愣了一下,才避重就輕的說:「他很早就過世了。」 「怎麼和我一樣呢?我也很小就失去了父親。」他的聲音中有掩不住的落寞。 「你其他家族的人呢?」她問。「我母親也不在了,只剩下一個姐姐,雖嫁了人,還不時愛叨念我。」 「我就只有一個姨婆相依為命。」攸君淡淡地說。 「那兩個叫阿川和大龍的人呢?」他問。「他們是旅途中保護我們的人。」她簡單的解釋。他笑了笑說:「你們的確需要保護。」天階夜色涼如水,坐看牛郎織女星。空氣靜靜地流蕩,竟帶著一種香味。 攸君突然覺得這異鄉的夜好美,幾乎像回到十二歲以前,在公主府無憂無慮的日子。她看向張寅青,那男性化的側臉帶著剛硬的線條,他的玩世不恭和瀟灑狂放,常教人忘記他的成熟,他的年紀應該大她許多吧?或許都娶妻生子了呢? 攸君發現,她非常不喜歡他屬於別的女人的念頭,不禁試探性地問:「你的妻子呢?她會不會抱怨你長年在外呢?」 「妻子?」他像是被什麼嗆了一下,「我像個成過親的人嗎?」 「我不知道。」她誠實地回答。 她可愛的臉龐如此嚴肅,令張寅青忍不住又要逗她說:「嘿!我有個主意!既然我們都父母雙亡,又同來自富商之家,標準的門當戶對,舉世無雙的匹配,你何不嫁給我呢?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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