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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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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那怎麼成?我家格格是滿洲人,自幼連京城都沒踏出去過一步,哪曉得南方的話呢?姑爺最好快學一點滿洲話!」佟太太說。 慘了!他原先擔心的只是這位三格格長得粗壯難看,現在看來,她的容貌是不成問題了,但兩人的語言竟不能溝通,這還能當夫妻嗎?他一張本來帶笑的臉,多了幾分苦味,不得不說:「是、是,我已經在學了。」 「還有,我們格格是大富大貴之命,若非你命盤重,還沒這個福氣娶她呢!」佟太太繼續說:「格格在嫁之前,薩滿婆婆曾卜過卦,說你們的婚禮只行了一半,拜了愛新覺羅的祖先,沒拜完耿象的祖先。因此你和格格暫時不能入洞房,要等回到福建後,再舉行一次隆隆重重的儀式,才能真正結為夫妻。」 什麼?迎了親還無法入洞房?耿繼華張口結舌地愣在那裡,心想這王府格格果真難纏,才結婚第一天就下足馬威。然而,人在屋簷下,不得不低頭,既要攀這門富貴親事,他就只有同意對方所有的條件。 坐在床前的阿絢,隔著珠簾網,把什麼都看清楚,也聽清楚了。 那個耿繼華大概是因南方水土的關係,身材中等,面部微黑,不過整體說來,仍帶著溫文儒雅的書卷味,教人放心不少。他今天穿著皇上特賜的貝子服,白緞上繡著銀麒麟,腰束寶藍玉帶,頭戴鑲金線配羽翎的朝冠,讓她暫時忘了他是漢人的身分。 至於她不會說漢語,則是福晉一再堅持的說。 福晉對她說:「你就只會滿洲語,到時住進耿家,人人遷就你,也不得不學滿洲話。如果你現在就聲明會漢語,姑爺和耿家也就懶了,時間一久,搞不好你連自己滿人的傳統都忘了。」 她身為滿人,怎會遺忘呢?阿絢認為福晉太過杞人憂天。不過,在王府的格格中,像她這樣能讀能寫漢文的,算是異類,這全都要拜她的奶媽盧氏及芮羽福晉所賜。 不論福晉的顧慮對不對,阿絢也不會說。因為她和耿繼華還太陌生,以語言的隔閡,還能多少測一測他們耿家對朝廷忠心的程度有多少,不是嗎? 儘管不圓房,一些交杯祝賀的形式仍要有,阿絢冷著臉,一一完成,和四周的紅色喜氣,形成強烈的對比。 到了福建才真正同床共枕,就是她向薩滿婆婆提出的要求,再借著神的口示諭。 由京城到福建,水路並行,快也要一、兩個月。這段期間,她和耿繼華朝夕相處,彼此慢慢瞭解,若能培養出感情,未來的生活就更能夠適應了。有了這第一步的計劃,阿絢對這椿政治婚姻,也不再沒得惶恐不安了。 啟程南方的前幾日,阿絢到親貴家一一拜別。到了靖王府,見到芮羽,尤其唏噓,因為此番離別,若要再見,就不是那麼容易了。 「只要你真正快樂,我就安心了。」芮羽仔細的看著阿絢的臉說:「告訴我,已經八天了,你覺得新姑爺如何?」 或許沒有男女之事,阿絢並未有新嫁娘的嬌羞,只用理智客觀的語氣說:「我哪知道呢?這些天我們常見面,但還沒單獨談上一句話。他的滿洲話還不合格呢!」 「意思是,這位新姑爺還沒能讓我們的三格格心動囉?」芮羽笑著問。 阿絢聽出她口中的調侃,忙說:「我才不懂什麼心動不心動的。我倒要問問你,你在江甯初遇靖王爺,是怎麼樣的一種心情呢?」 「會有什麼心情呢?我女扮男裝躲在馬房中,靖王爺又喝得半醉,我煩都煩死了。」芮羽回憶著,臉上掛著甜美的笑容,「不過,他似乎有一股強大的吸引力牽動著我,我就一直跟一直跟,最後跟到北京來。說是命運!在我內心深處,又實實在在有附著他的念頭。我想,愛上一個人,即使你還不曉得,那種吸引力就已經存在了吧!」 芮羽的表情及口吻都令阿絢神馳。八天來,她與耿繼華沒有愛,但也說不出什麼勾魂攝魄或附著的吸引力,也許時間還不夠長吧!她歎了一口氣說:「耿繼華一點都沒有讓我感到特別的地方。」 「也許是你太強勢了吧?」芮羽笑笑的說:「你的聰明美麗、你的家世背景,樣樣都比新站爺強,他當然會有壓力。當初長公主也有同樣的問題,後來去了一趟西南,真正做了吳家的媳婦,夫妻倆的感情才變濃。我想,等你到了福建,那兒是新姑爺的地盤,你也不再像是高高在上的格格,他自然會有教你心服口服的地方。」 阿絢很懷疑,但她不想再討論下去,便換了個話題,「人家說南方與北方有極大的差別,到底怎麼個差別法?」 「福建我沒去過,據說那兒山多崎嶇,燠熱有瘴癘之氣。」芮羽說:「至於江南,你那王爺堂哥倒有個說法。他說,江南的煙雨山水神秘難解,不如東北白山黑水的朗朗歷歷,他一直不很喜歡。」 「我不懂。」阿絢納悶的說。 「意即北方天地廣,一塊石或一片雲都很清楚;南方則水氣重,一切朦朦朧朧。你在北地的想法感覺,到了南方,或許會全然地不能適用。」芮羽見阿絢更加迷糊,她停了一下,突然想到什麼似的,「對了!夏末天氣涼時,王爺可能會帶我和孩子回格格堂一趟,一面看房子落成,一面祭祖掃墓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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