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言妍 > 絳痕記 >


  芮兒胳膊變粗、長出鬍鬚……不!他不能忍受,他不能忍受那秀美的模樣消失,即使是現在,芮兒因練箭而臉蛋曬紅發汗的樣子,他都看不順眼。

  「不許再練了!」岱微重重地說,面對那兩雙不解的眸子,他乾脆摟住芮羽的腰說:「騎馬去!」

  芮羽根本還分不清東西南北,就被抓上「赤驥駒」,驚叫道:「我不會騎馬!」

  「你不是騎過驢子,還說馬和驢子差不多嗎?」岱麟說完,馬鞭一策,駿馬便放蹄奔馳而去。

  「貝勒爺,要騎也要分兩匹馬呀!」賀古揚在後面來不及阻止。這……成何體統?外頭的傳聞已有損貝勒爺形象,這會見芮兒再與他共騎,不是更雪上加霜嗎?

  「赤驥駒」穿過一片森林,來到一個嶙峋的崖邊。長江蒼蒼茫茫,由西向朱流,由這裡可以看見石頭城斑駁古老的牆垛,特別是那如鬼臉面具般危峭的岩壁。「在東吳時代,由石頭城一舉烽火,半日之內就能遍佈長江沿岸,直達洞庭湖以西。金陵也會有它輝煌燦爛的時代,不是嗎?」岱麟緊貼在芮羽身後說。因為他靠得如此近,他的呼吸及心跳都和她颶尺相應,讓她發不出聲音來。

  「從前往關外,我們就讀過中原大地的美好,一次一次的戰爭,都是為這一片富庶而來。」他跳下馬,向崖邊走幾步,又回頭對著她說:「無限江山,別時容易,見時難,此情此景、加上我這個滿洲人,你又有什麼感想呢?」

  芮羽凝視著他,仍是無言。

  他將她抱下馬,定定地說:「我以征服考的姿態侵佔了你的家園,害你流離失所、無家可歸,你會不會恨我呢?」

  他是要她回答恨,或者不恨呢?若是平日,她會恭謹的回話,但方才顧之諒和顧端宇都冊上有名,她便再也不敢妄語,免得惹來災禍,只能答非所問。

  「爹爹生前常提到南京,提到煙雨濛濛中痛徹心扉的離別,思念時,地就吹著笛曲上二弄橫江,隔江長歎息,青鳥啼魂歸。」

  芮羽見他發愣,便從「赤驥駒」的囊袋中取出一支短笛,沉緩地吹起,清音越過江浪,直到白雲天際,悠悠地令人渾然忘我。

  岱麟的眼神更暗沉,人卻再次狂笑,「哈!哈!我的好芮兒,我問你嚴肅的國仇與家恨,你卻回我一段笛音,千古所無,卻深入我心呀!」

  「芮兒但求存活,還能說些什麼呢?」她靜靜地說。岱麟若有所思地看著她問:「告訴我你的身世,你父親是明朝的官員嗎?」天哪!他是來問案的嗎?芮羽避重就輕的說:「先父只是一個小小吏員,在前朝時就退隱了。」

  「有兄弟姐妹嗎?」他又問。

  芮羽遲疑一下才說:「有兄長,但病故了。」

  「你入戲班多久了?。」他繼續問。

  「不久,呃,未滿一年。」一說話,她又急了。

  「你把我岱麟看成是殺人不眨眼的侵略者嗎?」他冷不防地問。

  芮羽一驚,雙目晶亮的看著他,手絞弄著短笛。

  「你不會又要吹一曲來答我的話了吧?」他意外地大笑說:「芮兒呀芮兒,你到底是誰呢?有時你像個大人,有時又像個孩子,舉止間,忽而為男,忽而為女。你的天地可以寬廣無限,又可以小至只有方寸。你就如同江南的這片山水、漢人的悠長歷史,隱藏在神秘之中,教我迷惑,不得其解。」

  「貝勒爺,芮兒一點也不神秘……」她屏住氣息說。

  「噓!」他斂住笑容,手沿著她臉上細緻的輪廓慢慢地往上觸摸,然後掀去她的小帽子,烏黑的髮絲恰好圈住她絕芙的臉龐。

  他多想解開芮兒的辮子呀!飛散的青絲,如女兒的羽翼,但肩膀下的身體卻是男兒的,會成長、會茁壯。不!他不能將自己變成狎褻無品的人,更不能將芮兒變成孿童男妓之流的人物!岱麟將手硬生生地放下,「你留這發,一除了唱戲的緣故,多半還是自以為是明朝的遺民吧?」

  「不!芮兒沒這個意思!」芮羽趕忙辯解。

  「不用再說了!」他打斷她說:「你年紀尚小,我暫時不剃你的發,但很快的,等我們回到京城,就由不得你了。」

  「回京城?」芮羽驚訝地問。

  「沒錯,我在江南的任務已完成,皇上催我速速回京。明天起,你不可以再和賀古揚練武,就好好給我待在書房裡念書。」岱麟說:「我準備大力栽培你,假以時日,欽點狀元,必是我大清的棟樑。」

  「我不想當狀元,更不想當棟樑!」芮羽猛搖頭說。

  「你不願意為我大情做官嗎?」他質問著。

  「我……」她有口難辨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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