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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七


  遠遠有電話鈴聲,響了又停,月柔醒來時,已經近午了,她竟睡了那麼久,人仍覺得虛,但不再昏沉。腦中憶起昨晚的談話,她霍地坐起,榮軒呢?

  她把所有事都吐露了,包括她的軟弱尋死。天呀!他發現她根本不是天使,會不會更輕視她,更傷害她呢?她不該說的,她來是要把這秘密帶進墳墓的。

  她忐忑不安的下樓,沒有榮軒的人影,他可能上班了。她必須吃一些東西,多日來她第一次感覺肚子餓,鍋中有溫著的面,是為她留的嗎?

  突然她背後有聲響,是榮軒!他由書房走出來,氣色不太好,似一夜沒睡,雖乾淨整齊,但那狼狽是來自眼神姿勢的。

  他凝視她,半晌才用很疲倦的聲音說:「復仇停止了。沈鄭兩家的恩怨從此一筆勾銷。

  我堅持我的承諾,不動你叔叔的公司及花坊,而你……也自由了。」

  月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他怎麼一夜之間會改變這麼大?

  「沒有錯。」看她懷疑的眼光,他繼續說:「我不會再用這些箝制你了。你隨時可以……離開。」

  「為什麼?」她總算能夠發聲了。

  「一命抵一命,不是嗎?」他眼內閃過痛苦。

  太意外了!她的自殺,孩子的死,竟能一下就戳破他編織多年的復仇之間,她還以為他的網厚得她一輩子都穿透不了呢!

  「你要什麼時候離開呢?」他又問,聲音好遙遠。

  他就這麼急呢?她連飯都沒有吃呢!她必須坐下,必須吃東西,否則她沒哭死,也餓死。

  電話鈴又響,榮軒去接,留下她單獨面對問題。

  這有什麼難的?當然是愈快愈好,他都在趕人了!還留戀什麼?但也要吃飽呀!為了肚中的孩子,她一定要堅強,雖然食不知味,她仍努力吃面,湯中混著她不斷垂下的淚水。

  榮軒走過來說:「你好好考慮,我要到公司去了。」

  「我今天下午就走。」她忍著淚,不敢看他。

  完全的靜默,風鈴聲遠遠響著,上高山下深海,穿田野過河流,由森林到沙漠,仿佛一世紀之久,他才開口:「好。」

  月柔抬頭時,他已在門口穿鞋,她只能看到他的背。第一次發現他竟有些駝,發梢零亂,看來很孤獨落寞。

  「你要回花坊嗎?」他頭也不回地問。

  「什麼?」她沒防他會問話:「哦!對。」

  「我會通知搬家工人。」他說。

  「謝謝。」她直覺回答。

  他停一會兒就開門離去,連最後一眼也不曾看也。

  一切就這樣結束了?近六個月的恩怨情仇,看似糾葛不清的交纏,如風去無痕?死結解開了,她的心為何還沉甸甸,有隨時想大哭一場的衝動呢?

  天黑時,月柔又回到老地方。箱子東一堆西一堆,她都是亂塞的,根本無心整理,好在她東西並不多,沒有費太多時間。

  唯一重要的是木銅鈴,月柔帶走它,留下鑽石鈴,鈴聲輕輕喚她。無法共生共死了,她把和榮軒最後的連系都切斷了。

  明雪在店裡,看見卡車,又看見月柔,忙出來問:「怎麼一回事?」

  「我搬回來了!」月柔說著,又想哭了。

  「他又發什麼神經啦?」明雪瞪大眼說。

  「不是發神經。」月柔忍住淚說:「他想通了,願意忘掉一切恩怨,所以就讓我自由了……」

  「太突然了,前幾天我看他時,還臭著一張臉,怎麼今天雨過天晴了?」明雪一臉不解:「不管啦!總之值得慶祝了……」

  「明雪,先讓我躺躺好嗎?我實在太累了。」月柔有氣無力地說。

  「當然。」明雪說:「看你這半年來被他虐待成什麼樣子,恐怕都瘦了好幾公斤了,我非幫你補一補不可!」

  月柔苦笑著,回到自己原來的房間,她就歪在床上在淚水中睡著了。

  明雪敲了幾次門,她都沒有說。不知多晚,明雪在門上輕敲:「鄭榮軒打電話來,你接不接?」

  月柔突然注入一股活力,他找她?她急急地拿起電話,望向壁鐘,竟十一點了。

  「喂。」她輕聲說。

  「我……我只想問好,一切都好嗎?」他的聲音很怪。

  「都很好。」她咬著唇說。

  「那就好。」他仿佛在很遙遠的地方。

  一片沉默,漸漸地她可以聽到他的呼吸聲,雖很輕微,但依然壓到她的心坎上。

  「還有事嗎?」她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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