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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七


  敏貞機械式地在熟睡的阿姨身邊整理好被褥,就回到自己的房間呆坐。宜芬的事她早有預感,可是紹遠想和自己結婚的意願那麼肯定,甚至信誓旦旦,他又如何去處理邱家的厚愛呢?

  由客觀的條件來看,宜芬和邱家是他更好的選擇。紹遠把承諾給了她,會不會後悔和遺憾呢?

  兩下敲門聲傳來,末等她應答,秀子就走了進來,臉上的神情是從末有過的凝重,敏貞站起來,感覺她來意不善。

  「我必須要和你談談。」秀子將門關上。

  「有什麼事嗎?」」敏貞充滿了警戒。

  「你剛才聽到我和你阿爸說的話,對不對?」秀子問,「你也知道邱家有意招紹遠為婿,打算把宜芬嫁給他,對嗎?」

  「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,這些事也和我沒有關係!」敏貞連忙說。

  「如果沒有關係就好了,但你根本心知肚明。」秀子逼視她說:「上回我問紹遠對娶宜芬的看法,他居然說要娶你,而且還說你們相愛已久。我想請問二小姐,你又在變什麼把戲了?」

  「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敏貞一時反應不過來。

  「你不必裝了!你恨我,看不起馮家,自我進黃家的第一天起,你就擺出那種不屑厭惡的臉色,從小到大都沒有變,無論我如何盡心盡力地想討好你,都像踢到鐵板一樣。人家繼母多威風,偏我這繼母是軟腳蝦,任人糟蹋,沒有尊嚴。」秀子說著說著激動起來,「你母親的死該怪天或該怪我,我都已經看開了,我自認問心無愧;我憐你無母,處處忍讓,你把氣出在我頭上就好,為什麼要三番兩次去害紹遠呢?他可和你沒冤沒仇呀!」

  「我怎麼會害紹遠哥呢?」敏貞聽到這一串頭都昏了。

  「怎麼不會?這是你最擅長的!」秀子豁出去了,舊賬新翻說:「紹遠是我侄子,他所受的委屈我都清清楚楚,你打破家傳花瓶賴他、偷摘山茶花賴他、推倒秉聖也由他來受罰……太多太多了,我們都只有忍氣吞聲,以為你長大就會好,沒想到你的心卻愈來愈毒,誣告紹遠非禮,硬拆散他和敏月的姻緣;現在他好不容易有一個對象了,你又要想盡辦法來阻擋,你這樣做對你到底有什麼好處呢?」

  「那都是過去的事了,我們早就不計較了!」敏貞只能說:「我沒有要害紹遠哥,我們是真心相愛,打算要結婚的。」

  「相愛?哼!你騙得了別人,卻騙不了我!」秀子冷笑說:「你怎麼可能愛紹遠?你這嬌貴的千金之軀,是絕對受不了馮家人碰一下的,否則當年你也不會逃婚了。你現在說愛,不過是要拉住紹遠,讓他娶不到宜芬,最後兩邊落空而已!」

  這是天大的謊言,把事實扭曲得不像話!敏貞太過震驚,想不出一句辯駁的詞句。

  「再說相愛,你以為紹遠真愛你嗎?」秀子繼續說:「他是我一手帶大的侄兒,我太瞭解他了。他太過負責,對你阿爸太感恩,所以讓你招來呼去的!他很快就會明白,他根本不愛你,真證適合他的是宜芬!」

  「你到底要怎麼樣?」敏貞忍著淚,咬緊牙關說。

  「我勸你放了紹遠吧!」秀子口氣仍冰冷,「你不會真的想嫁給他吧?除非你要毀了自己、氣壞你阿爸,再為黃家和秀裡製造一場大笑話!」

  「我是大笑話,那你呢?」敏貞也硬起心反擊,「你未婚生子、奪人丈夫。不是更可笑嗎?」

  秀子漲紅臉,半天才由齒縫中迸出一句話:「我不會眼睜睜看你再陷害紹遠的!」

  她走後,敏貞坐在床緣直顫抖。天呀!秀子竟敢惡人先告狀,幾年的賢德狀仍露出馬腳,為了怕她擋了紹遠的名利富貴之階,竟含血噴人!

  這樣的愛,即使雙方都篤定,但旁邊有重重的黑幕罩住,還能幸福嗎?或許他們之間的禁忌是永世都無法突破的!

  敏貞一走出宿舍就看見紹遠。她的心一直被秀子的話所干擾,日夜不得安寧,精神恍惚,也就沒有見到他的喜悅。

  她逕自往學校旁的空地走去。再過去是一大片稻田,禾苗油綠,遠出煙霞中,歸鳥一群群。

  「你怎麼了?心情很不好的樣子,考試沒考好嗎?」紹遠關心地問:「或者是怪我沒來陪你?對不起,我最近實在太忙了,光是謝師宴、畢業晚會就分身乏術了。」

  他的每一句話都加深她的委屈,像關不上閘門的水庫,感情宣洩而出,她再也控制不了地說:「沒時間陪我,卻有時間天天照顧邱宜芬。」

  他楞了一會兒,阻止她往前走,說:「發生什麼事了?你為什麼扯上她呢?」

  「你為什麼不直接回答我的問題?你是不是每天和她見面?」她直視他。

  「怎麼可能每天見面?她大一,我大四,課都不同,只是偶爾她來借筆記或課間碰到而已。」他頓一下問:「你回秀裡的時候,是不是聽到什麼了?」

  「是的!我聽說邱家想招你為婿,你和宜芬感情低好,兩家正計畫在你畢業後定下親事。」她忍著心痛說。

  「誰說的?是我姑姑嗎?她去找你了嗎?」他一迭聲問,滿臉著急。

  「還會有誰?」她掙出他的觸碰,退後幾步說:「她說宜芬才是真正適合你,她還把我形容得十分惡毒,說我破壞你和敏月的婚事,現在又故意要毀掉你和宜芬的大好姻緣。我有嗎?我再毒也毒不過你們馮家的心呀!」

  「敏貞!」他向前抓住她,一字一句的說:「你明知道我姑姑的話不可以相信,你為什麼要放在心上呢?」

  「她是你最敬愛、一心所護的姑姑,我為什麼不能相信?」她激動的聲音中包含長久以來的鬱苦,「她說她一手帶大你,最瞭解你;她說你根本不愛我,只是因為責任和感恩才以為愛我……我想她也告訴你,說我不愛你,說我嫁給你,是想阻礙你的前途,再一次陷害你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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