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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十四


  這時,聞訊而來的惜梅也趕到現場。眾人見當事的二人都不解釋,便紛紛挺身說明原委。

  惜梅聽明白了,連忙對正霄說:

  「謝謝你救了君琇和小航的命。」

  「應該的……」正霄說。

  「他受傷了。」君琇打斷他的話。

  「真的呢!」惜梅斜過頭看他的額際,「我先生的醫院就在前面,你過來消個毒、擦個藥,以防感染。」

  「小小傷口,我看就不必了。」正霄看著君琇說。

  「叫你來,你就來!」君琇不其客氣地說。

  「好!好!」正霄點頭說。

  惜梅和福嫂都用奇怪的表情看了君琇一眼。

  「用這個把血止住。」君琇將自己的手帕遞給他。

  「哦,好。」他接過來,仍癡望著她。

  短短的三分鐘路程,君琇故意落後,和抱著小航的福嫂走在一起,留他和惜梅走在前面。

  「你認識他?」福嫂壓低嗓子問。

  君琇沒有回答,只仔細聆前頭傳來的談話。

  「先生貴姓?」惜梅有禮問。

  「我姓陸,叫陸正霄。」他說。

  「你住在這附近嗎?」惜梅又問。

  「不是,我住在羅斯福路,大學的旁邊。」他說。

  原來他離她那麼近,同一座城市、同一個區域。那一帶她不陌生,君誠讀大學時,她偶爾會去找他。

  望著他的背影,依然強壯,依然挺拔。想起他方才矯健的身手,想起他如何在碧山車站救她,如何帶她出千年莽林,如何由洪水手中奪回小芳的命。

  這樣一個不畏生死的俠義男子,她再恨他、氣他,他仍是她心目中的英雄呀!

  他怎麼知道她的真名、住處?他說他想和她說話,說什麼呢?如果是那三千塊,她一定當場把錢摔到他臉上!

  他們由邱家的宅門走捷徑。一到客廳,福嫂便抱著小航去換洗。惜梅和君琇陪著正霄穿過回廊、天井、窄巷,到達靠大馬路的醫院。

  在診療室裡,護士忙著為正霄消毒傷口。紀仁走進來,很親切地與他寒暄握手,再檢查傷勢。

  「聽我太太說,你救了君琇和小航?」紀仁問。

  「我正好在旁邊,很自然的反應。」正霄說,眼睛又看向君琇。

  「很謝謝你。」紀仁說:「傷口無大礙,不需縫合,保持乾淨,幾天後就會好。」

  一名護士走過來,要求填寫數據。

  「例行公事。」紀仁略帶欺意說。

  「沒關係。」正霄說。

  他一一報上姓名、年齡。君琇第一次知道他的歲數,他竟大她那麼多?當他說自己未婚時,她心猛地跳一下,臉不由得發紅,腦子裡胡思亂想起來。

  「你那麼年輕,就在大學當教授?」紀仁驚訝說:「那可是臺灣一流的學府呢!」

  「那是我的母校,承蒙師長不嫌棄罷了。」正霄說。

  「你太客氣了。想必陸先生是一個非常優秀的人才。」紀仁微笑說:「我猜你是出國留學回來的吧?!」

  「我在芝加哥大學拿博士學位,今年七月才回來。」正霄又看君琇。

  「美國博士呢!失敬!失敬!」紀仁說。

  君琇的心又一下酸澀起來。原來他這些年都在美國,她在這裡為他受苦受難,含淚育子;他竟在遙遠的黃金之國,享受他的功成名就、飛黃騰達,太可惡了!

  紀仁被病人叫去,惜梅接電話,小小的診療室就剩下正霄和君琇兩人。

  「君琇……」他輕輕喊她。

  「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?為什麼要跟蹤我?」她站在另一端說。

  「徐升說的。我只想和你見面,說些話。」他說。

  「有什麼好說?當年你避之唯恐不及,躲得遠遠的,連真相都不願親口對我說!」

  她想到往事,心中仍是刺痛,「你現在還來做什麼?」

  「一切都是誤會,我是要親自說的。但我哪知道邱專員會去那麼快,徐升又正好為岳母奔喪,事情才傳達錯誤。等我回碧山,你已經人去樓空。」正霄聲音中也有痛苦,「我們到處找你,甚至去了恒春,才發現你竟不是阿素,我們有多震驚!

  這四年來我從未放棄,但你始終行蹤渺茫,若非你那天去找徐升,我還不知要找到何年何月呢!」

  「你騙我!你根本人在美國,怎麼找我?」她不信。

  「去美國讀書是我早定的行程,不能不去。但我的心一直在臺灣,我的上司、同僚都一直在幫,我們登的尋人啟事,你都沒看到嗎?」

  「我以為你躲我都來不及,哪會去看那些東西?」她仍寒著一張臉,「你找到我又如何?給我三千塊,讓我嫁給別人,那還不如不見!」

  「結果你是嫁了別人,也不需要那區區三千塊了!」他神色黯然地吐出這些話來。

  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在她把身心都給他後,他竟以為……一時憤怒、委屈、傷心全梗在胸懷。

  「誰告訴你,我嫁人了?」她強作鎮定問。

  「不必誰說,我有眼睛。」他抑鬱地回答,「年輕有為的丈夫,活潑可愛的兒子,我都看見了。」

  天呀!君琇雙手互絞,指甲陷入肉裡。他竟連自己的兒子都看不出來,太傷人了,難為她白白受了那麼多痛苦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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