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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九


  今年真是她的劫數年!天下男人那麼多,偏被逼得嫁個老色鬼;全臺灣那麼大,卻被逼到原始蕭荒的山區;明明是個大學生,卻要裝成傻頭傻腦的鄉下姑娘,去和陌生人同榻而眠;現在連這麼大的山區,她也要被迫卡在一棵樹上,動彈不得!

  她不能哭,徐平的聲音出現在上面:

  「阿素,你在哪裡?」

  「我在這裡……」君琇喊著。

  這裡是哪裡?除了綠色、樹幹,她無法形容。

  「你抓牢,千萬別不要動,知道嗎?」他叫。

  他要怎麼救她呢?他一定覺得她很煩,又惹事端。

  遠遠有樹枝折斷和草葉撥弄聲,有東西在動!君琇睜大眼,天!別又是蛇!會是黑熊嗎?聽玉娥說,它們喜歡住在紅檜的樹洞裡,它們會吃人嗎?

  她驚恐半天,窸窣中冒出來的竟是徐平,他看見她,兩三下蕩過來,身手矯健俐落,不輸給山裡獮猴。

  「你還好吧?有沒有受傷?」他到她身旁,眼內只有關心。

  「沒有吧!只是上下不得,很可怕。」她一看到徐平就放心了,再不覺得恐懼。

  「這山太陡,往上爬不如住下走。」他看看四周說。

  「往下有路嗎?」君琇問。

  「如果我估計的方向沒錯,往下可通到產業道路。」他對她說:「你跟著我,我走一步,你就踏著我的足跡走,懂嗎?」

  「我懂。」她點點頭,沒時間再裝傻。

  徐平大聲對等待的美珠交代了他們大概的方向,便拉著君琇找路走。

  她沒想到他會牽她,而且是將他溫厚的大手包覆她的小手,牢牢緊握,她甚至可以感覺他的血液脈動。

  這是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肢體接觸,以前君琇總是很技巧地避開,連不小心的擦身都沒有。現在他卻大剌剌地一抓,連問都不問,她心跳加快,知道此時此地不能爭辯,只好由他去。

  「小心!」一路上徐平不斷說。

  君琇只見他在無路中辟徑,她以為是絕崖,他偏要踏;她認定是北,他偏說南,反正她搞不清的,他總判斷無誤,讓他們安全攀越一段又一段崎嶇艱險、陰瘴荒詭的莽林。

  看他輕易地披荊棘斬,又健步如飛,不禁懷疑他是否參加過登山隊?!

  才想著,當先鋒探路的他突然落腳一松,人往一個深澗跌,連帶著她也像脫臼般被往下扯,好險她的左手習慣性會攀住一棵樹,不然他們兩個不知早摔到哪兒去了。

  痛楚中,她努力拉他,連牙都要咬碎了。他抓住能攀的任何東西,其至她的腰、她的肩,等他上來時,整個人是趴在她身上的。

  「你救了我一命。」他喘著氣說:「我誤入山胞以前留下的陷阱了。」

  兩人的親密雖不得已,也讓君琇很不自在,她邊讓出空間給他,邊說:

  「我還不知道這裡有人走過。」

  「這裡有山胞打獵的獵徑,我就是沿這些路子走的。」他笑笑說:「可惜還是太大意了。」

  她根本看不出什麼獵徑,為了解除尷尬,她回他一個笑容說:

  「幸好我沒有完全依賴你。」

  他看到她的笑,就呆在那裡,一會才說:

  「這是我第一次看你笑。」

  君琇很意外他會說出這種話,一時也愣住。兩人就在這叢林深處對望著,直到遠方響起啄木鳥的咯咯聲。

  「哦!」他大夢初醒說:「我們得快些,濕氣很重,可能又要下雨了。」

  這一折騰,以後的路反而好走了,沒多久,他們就下到大路來。

  然而腳才踏到平地,雨就密密地灑落下來。

  「來!附近有座工寮,我們去躲一躲!」他說,牽她的手依舊沒放。

  工寮是間又小又矮的土屋,裡面是竹子木片,外面用泥巴粗糠去糊的,充滿一股黴味。他們擠在裡面,望著不知何時會停的雨,兩人都一身狼狽。

  「別動,你肩膀有傷,血絲滲出來了。」他突然說。

  他不說還好,一說果真右肩的悶痛變成刺痛,像有人砍了她一刀。

  「把衣服脫下,我看看你的傷口。」他扶她坐下,命令說。

  「什麼?」她嚇一跳。

  「你的傷口必須先處理,以防感染。」他耐心說。

  君琇只好小心地解開幾顆扣子,露出細白的右肩,再用左手壓住前胸,兩頰漲得緋紅。這可是不曾給人見過的部份呀!要在古代,不嫁他都不行……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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