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言妍 > 荒霧奇緣 > |
十六 |
|
抱著衣服,才一轉身,又是徐平!她這回真是嚇一大跳,衣服掉了一地。 「很抱歉,我不是故意的。」他真的很懊惱,「我只是要叫你一起吃飯。」 「好。」她說,忙收拾混亂。 吃飯時,徐平一直稱讚她: 「你煮的嗎?很好吃。你做的很不錯,衣服洗得很乾淨,房子也整理得很好。 比我想的能幹多了。」 他的口氣好象老師對學生,以獎勵為主,來培養學生的信心,又惹得君琇想笑,她只是低頭吃飯,不敢看他,免得噴出飯來。 飯後,他拿衣物準備去澡堂,走過鏡子前,忽然停下來,摸摸鬍子。 「難怪你會怕我,果真看起來面目可憎。」他回過頭問她,「我刮掉鬍子,會不會比較不嚇人?」 君琇很意外他會徵詢她的意見,阿素會如何回答呢?她聳聳肩,以沉默是金。 她蹲在灶前洗碗,夜幕逐漸四合,她感到有些冷,如果待下去,她的衣服一定不夠,該不該向徐平要錢買件厚外套呢?畢竟幫他煮飯洗衣,領個薪也是常情。 一個身影也在她面前蹲下,她頭一抬,一時錯愕。眼前是個陌生男子,削瘦黝黑的臉龐,刮得乾淨的堅硬下巴,充滿陽剛的男性特質,但那深邃的眼帶著智能,一抹微笑透著溫柔,令她不禁心跳加快。 「剩下的我來洗,你去洗澡,免得天晚會冷。」他把手伸入洗碗水。 徐平的聲音?她盯著他的臉,果真是!一個人刮了鬍子竟有那麼大的不同?! 不再落魄邋遢,而是英俊出眾! 「怎麼啦?」見她不動,他說:「不認得我了嗎?」 為了掩飾尷尬,她想著方才在腦中的事,脫口而出: 「錢,我還欠美珠和阿彩兩塊菜錢。」 「杜太太說了,我還錢了。」徐平說:「你要用錢,就到床邊的小櫃子去拿,知道嗎?」 「好。」她點點頭,不再多語,反正美珠都報告了。 洗澡出來,路燈亮了,整座山得免在一片黑闃之中,遠處有蟲鳴,近處有飛蛾,星月淡淡的。 屋內點燈仍什麼也不能做。徐平加入男人群在聊戰爭往事,他沒有腮胡的樣子一直在她腦海。他是有軍人的氣質,但他身上有種東西,讓他有別於這群伐木的退伍老兵,就如一匹矯健的狼混於一群散漫的狗之間。 君琇對男人並不瞭解,接觸也有限。像父親生意人的冷酷無情,江金髮的猥瑣好色,君誠學院派的恃才傲物,再就是阿祥的狗仗人勢。徐平都不屬於他們,自成一類,對她而言,就像天外飛來的一族,以為永遠不相交的。 她雖生於本省家庭,對外省人並不排斥,但外省軍人就有些敬而遠之了。在戰場上廝殺過,生死一線間,想法必與常人有異吧?! 「阿素,出來坐坐吧!」徐平在門口說。 她想拒絕,但呆坐暗室內,也太怪了。 她走向太太圍坐的地方,孩子和狗在附近打轉。她一來,大家立刻熱心讓坐。 「阿素,還習慣嗎?會不會想家?」阿招說。 「有一點。」君琇禮貌說。 「恒春很熱,山上涼多了,對不對?」一位不知名的太太說。 「是。」君琇沒去過高雄以南。 她都簡單回答,免得多說多錯。大夥見她引不起新話題,便回到原先的閒聊。 「阿彩,你剛才說的竹子鬼,還沒有講完呢!」另一個胖太太說。 「反正你們在山裡看見倒地的竹子,寧可繞過,別跨過去,否則它一彈起,把人摔得它遠,不死也半條命。」阿彩小聲說:「竹子鬼是很頑皮又壞心肝的。」 「我想起來了。」玉娥說:「還有一種灶間鬼,是清早出來的。我阿嬤以前就常說,媳婦們摸黑起床煮飯,若聽到窗外有人喊她,不要伸出頭去,否則脖子會被擰斷掉。」 「真的嗎?別嚇人了。」阿彩說:「農曆七月別說鬼故事了,心裡毛毛的。尤其山上鬼怪特別多……」 「說到山上鬼怪,我就想到小時候聽的一些樹精,會在鬼月化成漂亮女人,專門迷男人,讓他在山間迷路,甚至摔死……」美珠說。 「那不就像我們老家的狐狸精嗎?」有個聲音從背後幽幽傳來,混在冷冷的山風中。 幾個太太聽得入神,紛紛嚇到,一看是老洪,埋怨說: 「也不出個聲,偷偷摸摸的!魂都沒了!」 「誰叫你們講那些,自己嚇自己嘛!」老洪對阿彩說:「該睡了吧!」 又到就寢時間,大家散會。君琇跟在徐平身後,又開始憂心,晚上怎麼過呢? 若他要行夫妻義務,她用「傻」的藉口來拒絕,應該行得通吧!他看來像正人君子…… 看著徐平掛好蚊帳,她坐在老地方,文風不動。 「你今天晚上又要坐著睡一夜嗎?」他問她。 是很不正常,但她點點頭。 「阿素,我知道你怕我,但這不是辦法。」他頓一下,顯然在找更淺易的方式說:「床很大,我們可以一人睡一邊,就像兩張床。我不會做任何事的,你明白嗎?」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