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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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紀仁還說,是不是要我們發給你一座貞節牌坊呢?! 惜梅突然停下來,有一種想狂笑的衝動。她摸摸自己的臉,竟沒有淚? 事發至今,她很憤忽、很不甘、很不解,就是沒有很悲傷。她內心所想的就是如何對眾人交代?朱家怎麼說、黃家怎麼說、秀裡鎮怎麼說、紀仁怎麼說?! 天呀!還真是一團剪不斷、理還亂的大亂麻呀! 玉滿在門外輕聲喊她,她走過去開門,看見哲彥也在,一張瀕臨絕望的苦瓜臉。 「惜梅,我萬萬沒想到,發生在寬慧身上的事竟會在你身上重演,都怪我教子無方吧!」玉滿慎重地說:「當時我把決定權交給寬慧,如今我也交給你。你怎麼說,我們怎麼做,若哲彥不遵從,我就當做沒有這個兒子了!」 沒有哲彥,她朱惜梅在黃家做什麼?豈不成了活寡婦了?她感到一種變相的逼迫,她終於能體會到寬慧當初進退兩難的處境了!說什麼決定權,其實一點權利也沒有。 可憐的寬慧,不容丈夫納妾,會活活被罵死;同意丈夫納妾,又活活傷心死。 全部是死路一條。 不!她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踏進這墳墓,她還年華正盛呢! 她比寬慧幸運的地方是,她無牽無掛,與哲彥也是清清白白,除了名譽上的瑕疵外,她並沒損失什麼,她當然不會把自己葬送在這攤爛泥裡。 只是在脫身之前,她還有話問哲彥,他欠她感情上一個交代。 「阿母,我可以和哲彥單獨談談嗎?」惜梅說。 「當然可以,你們是該靜下心好好談談,最好能考慮個萬全之策。」玉滿握握惜梅的手說。 屋內只剩下哲彥和惜梅,本應是兩個最知心的人,如今陌然相對,準備在大難之後各自分飛。 「惜梅,你到底要我怎麼做呢?」哲彥先沉不住氣說:「我真是六神無主,這也是為什麼一直遲遲不敢回臺灣的原因。回來了我也沒有勇氣見你,要不是紀仁強押著我,要我不要耽誤你,我還情願讓你們以為我死在外頭了。」 「紀仁知道這一件事又有什麼關係?」她猛回頭問。 「他來接我的船,一看到宛青和孩子,馬上狼狠訓我一頓。我們三番兩次爭執,還因此打了一架,手肘上的傷就是這樣來的。」他說。 這個愛管閒事的邱紀仁!惜梅心中暗罵,仍不禁問:「你傷了他沒有?」 「他就額角流一點血,已經沒有大礙了。我知道我該打,而且萬死不辭。」 哲彥說。 「你是該打,但死倒沒有必要!」她冷笑一聲又說:「我只想問你,你認識我多少年了?」 「數不清了,我們自幼就玩在一起。」他遲疑說。 「少說也二十年了,是不是?可悲的是你一點也不瞭解我。」 她有些悲哀地說:「你若瞭解我,就明白我朱惜梅不是那種見異思遷、朝秦暮楚的女人!我與你既有承諾,就會遵守到底,絕不會在你為國事奔走、生死不明之際,棄你而去。你把我看得如此膚淺,斷定我會改嫁,真是太令人寒心了!」 「惜梅,我知道自己配不上你,從小你就是有主見、意志堅定的人,告訴我怎麼做好嗎?」他羞愧地說:「你對我有義,宛青對我有恩,恩義都難償,我真恨不能化成二身來報答你們。」 「古人是無情惱,你如今是多情苦。」她諷刺他說:「你也對她念相思詞嗎?」 「什麼相思詞?」他一臉迷惑。 「你自己制的簽你都忘了嗎?」她把荷包中的信及簽取出,用力地放在他面前。 哲彥拿起來看,迷惑表情更加深,他說:「這不是我的字跡,我從來沒有寫過這些話,也沒有做過這張書簽。」 惜梅臉色大變,幾乎控制不住脾氣說:「好哇!黃哲彥,你忘了婚約不說,現在連自己的信也不承認了?這後面不是明明白白簽著你的名字嗎?」 「昭和十七年二月……,不可能的,我在太平洋戰爭爆發前就到東北了,我不可能寫這些信給你……」他看著信,突然說:「對了!一定是紀仁寫的!我去東北以前曾拜託紀仁模仿我的筆跡寫信給你,我不想讓你擔心,而且以為我能夠繞道回臺灣趕赴婚期,後來才發現是困難重重……也只有紀仁能寫出那麼富有感情的信。」 惜梅踉蹌一下,這個打擊比哲彥說他另娶還大!她可以確定自己是在一場惡作劇的夢中了! 這麼多年來,唯一能讓她堅持下去,是她全部精神支柱的信箋及書簽竟都是假的?只是紀仁和哲彥的接力遊戲? 她覺得天地翻轉,腹部胸部都翻騰著欲嘔的感覺。鏡裂了,屋頂塌了,桌椅連同哲彥都扭曲成奇形怪狀,眼前的一切頓時成為未曾見過的瘋狂世界。 「惜梅!你怎麼了?」哲彥察覺她雙眸的狂亂。 「出去!你給我出去!我恨你!」她喊。 她雙眼死命瞪著哲彥,目光卻落在一個遙遠未知的所在,那兒站著紀仁,雙手插著褲子口袋,臉上帶著模糊的得意笑容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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