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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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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拒絕男孩子該想個好理由,」低沉帶磁性的聲音,是令人喜出望外的康柏。「跳上車就逃不是辦法!」 「你——怎麼在這兒?」她臉上又有了陽光。 「等了很久,看見你們聊天,一起走出來,我以為完了,你們一定約好了去玩,誰知你跳上車就逃,」他半眯著眼睛笑,「你一定知道我在這兒!」 「誰知道你什麼時候來的!」她跳下車,整個人都開朗了。 『剛到,立刻就趕來此地廣他說。 沈欣走了過來,他意外且不能置信地看著康柏,他那一身深藍色空軍制服,反映得沈欣一臉黯然。 「不知道——你有朋友等著!」他喃喃說。 「下次該知道了!」康柏微笑,真是奇怪,不只是沈欣,任何男孩子和他一比,就被他比得黯然失色。 沈欣再看小曼一眼,沉默地走了。 「為什麼要氣走他?」小曼問。 「不是我氣走他,就是他氣走我!」康柏說,穿上空軍制服的他,又是另一番風味,很帥,帥得離譜,尤其是那壓得好低的帽檐,邪得緊!「天下的事就是這樣,可不是我殘酷!『」立基——也來了?』小曼搭訕。見到他,心情真是好得一塌糊塗。 「到小真那兒報到!」他抿著嘴笑。「我們是雲家姐妹的忠實信徒!」「什麼信徒呢?」她掩著臉。 「看電影,好不好?」他突然說。 「哪一家?」她顯然同意了。 「『蜀一』電影院的《黑天鵝》!」他說。 「『蜀一』還是『新明』?」她記不清。 「『蜀一』,我買好票了!他笑。」除了你,我也是泰倫鮑華的信徒!「 「金安慈呢?『她問得唐突。 「請她跳一次舞,難道要服侍她一輩子?『他反問。 「沒有理由視作陌路!」她說。「那當然!」他用一隻手行了個軍禮。「再見到她,我會向她致敬!」 「致敬?」她好奇了。「怎麼致法?」 「敬個禮,嗨一聲!」他笑得好瀟灑。 「你是個危險人物!」她搖頭。 「說得那麼可怕!」他從她手裡接過腳踏車。「我騎,你坐後面,如何!」 「不好!」她搖頭。這在保守的成都是驚世駭俗的。「我討厭被人指指點點!」 「上來吧!別婆婆媽媽了!」他笑著拍拍她。 她知道他是認真的,她也感覺到他的固執,他一定會堅持她坐後面,她不如大方些了! 他騎在車上,兩條腿真長,竟能平穩地踏在地上,等她坐穩,『嗖』的一聲,腳踏車箭般的射出去。 「坐穩了!我是飛車黨人!」他笑。 「這可不是飛機哦!」她警告。 「我差得只會駕駛飛機嗎?『他轉回頭,漂亮的臉幾乎晃到她眼前,嚇了她一大跳。 」我有一部幾乎和你一樣的三槍牌男車,是去印度買的!』「去印度做什麼?」她問。坐在後面,她能感覺到他的體溫,她能嗅到他男性的潔淨氣息,她無法保持平靜。 「接飛機!」他簡單地。 沉默了一陣,她看見所有的路人都驚異地望住他們,有人還露出受驚的模樣,很是可笑。難道她坐在他腳踏車的後座就不正經,就犯了法,原本簡簡單單的一件事,被人們的眼光破壞了! 「出了——多少次任務?『她突然地問。 「十五次!」他若無其事。「每隔一天出一次!」「危險嗎?」她再問,聲音平靜,沒有任何感情的影子。「你怕嗎?」「不怕!也不覺得危險!」他搖搖頭。「麻木了!」 「麻木!」她想想。「還有一樣可以麻木的東西!」 「哪一樣——我永不麻木!」他肯定。他知道她指感情。「我天生多情!」 「說風流不好嗎?」她說。 「也行!」他居然點點頭。「我想我是說得上風流!」 『你認為是優點?「她在諷刺了。 「也算不得是缺點啊!」他回過頭來笑。 「所以我說你危險,比日本飛機更能傷人!」她搖頭。 「這麼嚴重?」他笑得更厲害。 「日本飛機傷人生命,你傷人心!」她說。 「還——不曾!」他似有些猶豫。「還不曾傷過人心!」「或者是你不自知?」她說。 他沉默了一大陣,蜀一戲院近了,在熱鬧的街道上,他們更是引人注目,有些人甚至在指點了。 「你對我一定有成見!」他忽然停車。 她跳下來,輕盈地拍拍條紋自由布裙子——上學的時候,她總是穿得樸素,盡可能和每個同學一樣。 「見了幾次面,哪兒來的成見?」她說。 「有的時候第一眼有成見就像一見鍾情一樣!」他說。 「真以為有一見鍾情?」她反問。 「好像我對你!」他在開玩笑。 她搖搖頭聰明地避開了他的話。見了三次面的人,即使印象再好,也不該涉及感情的事! 「去戲院?」她問。 他沒出聲,卻皺起眉頭。順著他的視線,她看見一個人,一個不該碰到的人——安慈和她的兩個女同學站在街沿邊,也許在等電影入場,也許在逛街,也許在買東西,成都市不算小,她有許多地方可以去,偏偏在此時此地,偏偏讓她看到斯情斯景,一刹那間,三個人的笑容都僵了——畢竟——都是有修養的人,即使再窘迫,再尷尬,再難堪,招呼總是要打,禮貌總是要顧,面子也總是要爭! 「雲小曼,康柏!」金安慈先打招呼,她的臉色並不好。 小曼淺淺地一笑,她習慣在這種場合沉默。 「安慈,看電影?『康柏向她走去。 「不!回家!」安慈看小曼一眼。「從華西壩回來?」 「是!我去接小曼!」康柏很坦白。 「又休假?」她再問。 「嗯,三天!」他點頭。 她笑一笑,看看小曼。 「有空到我家打網球,一起來!『她說,揮揮手,帶著同學走了。 小曼一直望著她的背影,直到看不見。 「康柏,我感覺到,你傷了她!『小曼說。 「或許傷了她,」他沉思。「只是自尊,不是感情!」 小曼一怔,是嗎,是自尊不是感情? 「你知道嗎?有一種人把自尊看得比感情更重要!」小曼似有所指。 「她,或是你?」康柏問。 「你以為呢?」她依然笑得又淡又遠,飄飄渺渺的真是難以捉摸。 「我以為——不僅她和你,該包括所有漂亮又驕傲的女孩子!」他十分瞭解地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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