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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四


  “你常來,不是嗎?”亦築說得坦然,黎瑾卻臉紅。

  “亦築是來看後山的桔子!”黎群冷冷地說。

  大家都是一陣沉默。亦築選了遠遠的一張靠椅坐下,剛一進來,她就有點失望,她渴望能再見到之諄,能再望住那會笑的眸子,但是,他不在,不知是沒回來還是先走了,她輕輕歎口氣,開著燈的大廳也和外面的天氣一樣暗沉沉的,她什麼情緒都沒有了。

  “現在就去看桔子嗎?”黎群小聲問。

  “不——等一會,我有點累!”她推著。她從來都不曾想過去後山看桔子。

  “不要緊,太累的話,今天就不去了!”他坐在她旁邊。

  她歉然的看他一眼,一向冷傲的黎群,對她已經算是十分遷就了,她該對他好些——可是她作不到,真的作不到,人的感情就是這麼奇怪,這麼微妙。

  “亦築,怎麼不坐過來一點?”雷文叫。

  “不太打擾了嗎?”她開玩笑。

  “什麼話?”黎瑾紅著臉說:“什麼時候學得油腔滑調的?老朋友都忘了!”

  “我不和你們鬥口,一個人總鬥不過兩個的,對嗎?”亦築笑笑。

  “你們也是兩個啊!”雷文指著黎群。

  “別胡說,開玩笑要有個限度!”黎群冷冷的毫不動容。

  “哥哥——”黎瑾相當難堪。

  “連這點玩笑都開不起,還想追女朋友?”雷文的笑容僵在臉上,針鋒相對的不甘示弱。

  “這是我自己的事,用得著你管嗎了”黎群臉色更冷,有一抹嚇人的蒼白。

  “自然管不著,但是——”

  “你父親回來!”亦築打斷雷文的話。

  之諄的及時出現,使一觸即發的氣氛平靜下來,或者他早已回來,聽見了剛才的一切,這是十分尷尬的事,然而,無論如何,他回來了,他回來了,場面不會更惡化。亦築的臉上又浮現了光彩。

  “怎麼大家都不說話?我打擾了你們?”之諄含笑進來,有意無意地看了亦築——眼。

  黎瑾垂著頭,黎群不出聲,雷文有些不好意思,只好由亦築來回答。

  “我們正在等你回來!”她說。觸著那會笑的眼睛,她覺得渾身發熱。

  “是嗎?”他再看看亦築。“那麼,這樣吧!小群去開唱機,我去調點雞尾灑,或許大家會高興些!”

  黎群真的站起來去開唱機,之諄走向一角的小酒吧,亦築猶豫了一下,從椅子上站起來。

  “我來幫忙調酒!”她說。很自然的走向之諄。

  “我也來幫忙!”雷文說。

  “一個就夠了,你陪小瑾吧!”之諄很自然的阻止。

  亦築心中一動,頰上浮現兩朵紅雲,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嗎?不——當然不是,他只是順口而已。

  站在之諄身旁,她看著他修長的手熟練的動著,簡直沒有她插手幫忙的餘地。

  “我這叫什麼幫忙?”她小聲說。

  “別動,你幫忙陪著我吧,”他對她溫柔的笑。“你知道我怕寂寞。”

  叮叮噹當的調酒聲非常好聽,亦築倚在小酒吧臺上看得很入神,之諄的手似乎會變魔術,完全吸引了她。

  “什麼時候回去?我們一起走!”他也小聲說。

  她一震,喜悅填滿了心胸,一起走——多麼美麗、迷人的三個字,能算是約會嗎?哦!不,她沒忘記目前不交男朋友的事,之諄,更不能稱之為男朋友了,他是黎瑾的父親,不是嗎?

  “我還不知道,總要吃完晚飯!”她垂著頭,長長的睫毛掩去眸中的羞澀。

  “記得,早點說要走,我還有事。”他擠擠眼。

  音樂響了,酒也調好,亦築幫著之諄送給每人一杯酒,當她把灑交給黎瑾時,她清楚的看見黎瑾眼中的怪異神色,她不懂那代表什麼,卻不禁呆一呆。

  “有酒,有音樂,該作什麼?跳舞嗎?”之諄大聲說。在兒女面前,他實在只像個哥哥。

  “好,跳舞!”雷文第一個興奮的響應。

  “不,我不會!”亦築幾乎是立刻說。她下意識的覺得,跳舞,將帶來一個更難堪的場面。

  “不會可以學呀!”雷文說:“上次你不是會跳四步了嗎?”

  “我也不會!”黎瑾說。語氣中有十足的賭氣。

  “那就算了,大家坐坐,聽聽音樂好了!”之諄說。

  人多的場合實在並不好過,尤其是不很融洽的兩個年輕人。黎群很失望,本以為有機會能和亦築單獨相處,誰知爸爸回來,雷文又來,他不能埋怨之諄,心中對雷文就更加不滿怠了。

  音樂很好,是貝多芬的《田園交響曲》,但屋中的五人都各懷心事,讓美麗的樂聲從身邊溜過,一張唱片放完了,黎瑾預備換一張時,雷文忽然提出要走。

  “我想走了,晚上有點事,”他看看黎瑾。“明天有空再來,好嗎?”

  黎瑾不置可否地站起來,之諄回家時,她總是這麼冷冰冰的樣子,黎群巴不得雷文走,一聲不響的換上——張《詩人與農夫》序曲。

  “不再坐一會兒?吃過晚飯再走?”之諄說。

  “不了,明天再來,”雷文搖搖頭。“亦築,一起走嗎?”

  亦築呆一下,雷文真太大意,他難道不知道黎瑾會為這件小事生三天的氣?

  “不,我想再坐一會兒!”她拒絕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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