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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她巳有情嗎?

  沈慧心被老總臨時派去參加一個酒會。

  酒會是五點鐘,在文華酒店,所以在四點四十五分就離開了公司,步行過去。

  她心中是老大的不願意,這種雞尾酒會最無聊,客人和主人根本不認識,為了業務上、生意上的來往,就給一張請帖,老總當然不去,就落在一些高級職員身上。唉!拿一杯酒,傻傻的面露微笑站著,也不知道做什麼,站一會兒,看人來得差不多,如果沒有抽獎,人就漸漸散了。酒會的目的是什麼?能達到嗎?

  慧心跟著人群走迸去,這是最熱鬧的一刻,生張熟魏都和站在門口的主人握手,打招呼。

  然後,她要了一杯酒,遠遠地站在一角。

  放眼望去,竟是沒有一個熟人。

  這原是她意料之中的情形,她才工作不久,不可能在這種場合有朋友。

  其實,這種酒會應該派她波士陳家瑞來的,目前的情勢是,老總比較看重她?是嗎?

  當然,多參加凡次這種酒會,她也可能建立自己小小的社交圈子,這並非難事。

  有人對她笑笑,是個中年外國人,她只得禮貌點頭,那中年人就走過來。

  一陣自我介紹,寒喧,不著邊際的應酬幾句,中年人禮貌地對她舉一舉杯,走了。

  她暗暗搖頭,她是站在這兒等第二個人對她自我介紹?或是她該主動點兒結交朋友?

  但是要她去向人推銷自己——自我介紹,實在很像推銷自己,她又不情願。

  站一陣,等人多一點的時候就溜吧!反正已經簽了名,主人知道她代表老總來過就行。

  喝一口酒,有一雙溫文有禮的手在背後輕輕的拍一下她,她意外的回頭,誰?

  “晦!想不到遇見你!”他說。

  “啊——費烈!”她笑了。“香港就是這麼小!”

  終於有一個熟人了。

  “一個人來?”費烈對她拐一拐酒杯,喝一口酒。“這種場合——實在悶!”

  “我是公司派的,無可奈何。你呢?”她問。

  能遇到個熟人、朋友,實在是太好的事——至少,她不必去推銷自己。

  “我和酒會主人是朋友,也是英國時的同學!”他

  說:“我來酒會純為捧場!”

  “很夠義氣!”她開玩笑。

  她實在不喜歡這種場合。

  “我總要勉強自己去做一點不喜歡的事,不能太隨心所欲!”他說。

  “你也沒有其它朋友?除了主人之外?”她問。

  “是吧,我沒有去找!”他笑。“我是個很懶的人!”

  “站在這兒,若你有朋友在,一定會看見你,”她說:“你是很與眾不同廠』

  “我與眾不同?”他搖搖頭,有點自嘲。

  慧心有點明白他心理,不便再說什麼。

  “預備——酒會結束才離開?”她扯開話題。

  “不至於那麼夠義氣吧?”他笑。“等客人來得差不多時,我和主人打個招呼就走!”

  “那我們一起走吧!”她沒經過考慮的就說:“我很怕又有人來推銷自己!”

  “因為很多人希望作為你的朋友!”他由衷的。

  『宋必!”她不同意。“有的人也和我一樣沒有熟人,又不甘寂寞,才四處去廣結人緣!”

  “實在很無聊!”他搖搖頭。

  看看表,五點半了,人也來了好多好多,整個大廳差不多擠滿了人。

  “是時候了!”費烈做了一個暗示:“主人現在很清閒,我們過去說再見!”

  “絕對同意!”她跟著他走出去。

  主人剛才顯然對葛心沒有特別印象,現在見她跟費烈在一起,居然理所當然地說:

  “啊!費!你的女朋友!”

  女朋友,這麼簡單?

  費烈也不分辨,含糊地招呼過了,走出酒店。

  慧心當然也不介意,對方是什麼人呢?以後可能根本不再見面的,誤會也由他吧!

  五點半過後,中環還是一樣的擠,令人搖頭歎息,慧心突然想起,斯年每天依時依候的接她,今天豈不是要錯過了?

  她剛才一心趕來酒會,完全忘了這件事。

  斯年一定氣壞了,以為她有意避開——讓他生氣最好,他這個人對一切都太理所當然了!

  只是,現在想找部的士怕萬分不易。

  “我有車在對面停車場——”費烈誠懇地望住她。“我送你回去——如果你沒有約人的話!”

  “我從來沒約過任何人!”她說的是真話。

  斯年是自己來的,其實根本與她無關。

  “那麼,我們一起走去停車場吧!”他看來很高興。實在是,富家子女都比較天真。

  當然,也包括視萬事理所當然的斯年。

  意心很自然地走在費烈身邊,只是普通朋友,她是絕對的大方坦然。

  他們在停車場取了車,費烈就先送她回家。

  “有一件事——希望你別誤會,”慧心想一想,還是

  說了,雖然有點小家子氣,她不介意,“傅斯年和我只是你一樣的朋友!”

  他意外的看她一眼。

  “斯年對女孩子從來沒表現過那麼緊張!”他說。

  “那是他的事,我有自己的原則,信念!”費烈沒出聲,顯然是在考慮著一件事。

  “你這麼說——希望不是因為文珠!”他說。

  “與任何人無關,”她微笑。“因為我絕對無意在目前結交朋友!”

  “哦——”他不能置信。

  “這是事實!”她還是微笑。“我這麼說不因為文珠,不因為你,而是因為我自己!”

  “我明白了!”他溫文的笑。

  “這樣我就很開心,”她說:“被人誤會,實在——很悶,很煩!”

  “我有同感!”他說:“就像斯年和文珠,我一直以為他們是相好,很志同遭合的一對!”

  “我也這麼想!”她點頭。

  “然而現在看來——至少斯年不是這個意思!”他說。

  “斯年那個人好強,好勝,”她慢慢說,一邊思索著,她不想說錯話。“我不怎麼理會他,對他又不客氣,他——只為好強!”

  “或者吧!”他微笑。“斯年是不肯認輸的!”

  話似乎講完了,誤會也解開。

  “文珠——近來怎麼樣?”她忽然問。

  “還不是一樣!”他聳聳肩。“她是好女孩,只是——被寵壞了!”

  “她在香港?”她問。

  “在,近年她熱衷於打漁、捉魚,常常出海,兩三天才回來!”

  “那是很好的運動,適合她!”意心說。

  “她該做點事的,就是懶!”費烈搖搖頭。“她父母也縱容她,她是獨女!”

  “她有資格懶!”她笑:“因為世界上已沒有什麼東西她嚮往,她要的,幾乎伸手可得!”

  “這樣並非快樂!”費烈正色地說:“生活的意義在有所追求,有所爭取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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