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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十


  “不是我,是那許多受益的孤苦老人,我替他們謝謝你。”甯兒在何哲的驚訝的眼光下放開嘯天,“太感謝了。”

  “我是為你這『感謝』兩個字嗎?”嘯天說。

  “我曾經懊悔得半死,以為我做錯了,給你一個難題。”她說。

  “放心。我是解難題的數學專家。”他笑。

  甯兒用車載何哲父子回到陸家屋外,在途中她簡單把整件事告訴何哲,何哲雖感意外卻也高興,尤其嘯天把這件事交給他管。

  “以後基金會就是你和甯兒的責任了。”

  兩個年輕人都微笑,這件事對他們而言,或許有特殊的意義呢!

  全身雪白的雪曼站在陸家花園外。

  “嗨。”嘯天第一個下車。看見雪曼,他心中還是震動的,這個女人對他有永恆的吸引力。

  “找不到甯兒,原來去接你們。”雪曼看嘯天又看何哲,她很含蓄。

  “我去謝他,”甯兒把車停好,“老人院的基金他出了五百萬。”

  “啊―― ”雪曼顯然意外。這養尊處優活在象牙塔中的女人完全沒想過這件事,一千萬和五百萬,她真的沒有概念。

  “陳漢告訴我的。”甯兒極聰明,她不提自己去找嘯天的事,只談陳漢。

  “謝謝你。”雪曼看嘯天,臉突然紅起來。

  “不不,不必謝―― ”嘯天手足無措,那麼有經驗的他,在雪曼面前竟不能成言。

  這的確是種奇異現象。

  這天的晨運特別愉快,大家都特別起勁,基金會使他們互相之間仿佛有一種全新的,不同於以前的聯繫。

  在陸家花園分手時,嘯天突然說:

  “我有個提議,今天晚上―― ”他略不安地偷看雪曼一眼。“我們不如慶祝一下。”

  “好啊。”兩個年輕人雀躍。“怎麼慶祝?”

  雪曼微笑著,完全沒有反對。

  “我來安排。”嘯天被鼓舞著。

  晚上,准七時,何氏父子穿戴整齊地來接雪曼和甯兒,把她們帶到近在咫尺的草莓坡家裡。

  沒有任何地方比在家中請客更具誠意。

  何家的房子沒有陸家大,可能與男主人長年不住家中有關。這裡佈置十分精緻,非常濃的歐陸味道,甚具品味。客廳、飯廳眼目所見之處,都有巨束白玫瑰,顯然是為今夜的小慶祝會特別預備的。

  “可惜諾宜和姑姑不能來。”甯兒說。

  “以後有機會,”何哲有點興奮,“我們可能會在基金會一起工作。”

  “你會參與工作?”甯兒意外。

  “出錢出力,我是後者。”他看嘯天一眼。

  嘯天心情好得出奇,雪曼肯應邀而來他已喜出望外,尤其是他感覺到,她對他的態度改變,不再厭惡地拒他千里之外。

  “這屋子誰設計佈置的?”雪曼問。

  “媽媽。”何哲衝口而出。“ 不,我是說許多歐洲古董都是二十多年前的。”

  “是她。後來也添置了一些,我看到適合的就買下運回來。”嘯天大方地,“主要的是保存了原來設計的味道。”

  “極有品味。”雪曼輕輕說。

  “是。她是個極有品味的人。”嘯天點頭。

  “對不起。”雪曼看他一眼,垂下頭。

  的確,怎麼談起這樣的話題呢?

  “不不,我不介意,”嘯天爽朗,“這輩子我做的錯事、對事不少,我都 認。尤其感情上,我很管不住自己,尤其年輕時。”

  “你現在看來很好。”甯兒笑。

  “現在?看來是。我吸取教訓,年齡漸長不能再當小丑。”他看看雪曼。

  雪曼的視線在那巨束白玫瑰裡,仿佛完全沒有聽見他的話。

  他們享受了十分精美可口的晚餐。何家廚子做的好菜絕對不比任何一流食肆差,令甯兒、雪曼讚賞不已。

  “跟了我們三十年的老人,”嘯天笑,“他把我們的胃口都寵壞了。”

  “這是福氣。姑姑也有個會燒杭州菜的賓妹,好得不可思議。”甯兒的話比平日多。

  “喜歡的話隨時來。”嘯天說:“餐桌上有你們是我們的榮幸。”他看雪曼,雪曼只是含蓄地微笑。

  餐後何哲帶甯兒去看電腦幾套新碟,很自然,大廳裡只剩下雪曼和嘯天。

  他凝望著她一陣,突然說:

  “我為我以前的態度鄭重道歉。”

  “只是態度?”她在微笑。

  “為一切。”他熱切起來。剛才還有的顧忌不安一掃而盡。

  “謝謝你支持老人院基金。”她說。

  “即使不是你們,有人找我的話我們也支持,這是回饋社會。”他由衷地。“我不懂主動去做,希望有人引路。”

  “我們也是因緣際會,諾宜的關係才想到做這件事。”她說。

  “我們是社會的既得利益者,應該為社會做一點正經事。”

  “好象說教一樣。”她忍不住笑。

  “不嚴肅我怕又唐突你。”

  “你一直是這樣的嗎?”她望著他。

  他不晌,只定定地凝視她。

  “雪曼,我們以前見過,是不是?”

  “若是見過,你不記得?”她反問。這是她心目中一直的懷疑。

  “我是不記得在什麼時候,什麼地方,什麼場合,但我依稀記得這張臉,”他十分認真,“真的,就是你這張臉,我見過的。”

  她沉默著,眼中浮上一抹失望。

  “我們見過的,”他看見了那抹失望,衝動地握住她手,“你告訴我。”

  “不。那次你來我家之前,我沒見過你。”她輕輕揮開他的手。

  “為什麼呢?”他苦惱地打一下頭。“世界上有可能有那麼想像的人,我想過千百次,無論如何相不起來。”

  “因為根本沒見過,所以想不起,”她又笑了,“是不是種幻感?”

  “我不知道。”何嘯天皺著眉。“不知道是否記憶力退化,近來―― 也不是近來,我會對一些地方覺得似曾相識,分明沒去過卻又熟悉,這與幻覺沒有關係吧?”

  “你――病過?我是指腦子?”

  “不。當然沒有。”

  “出過車禍?或者傷過頭部?”

  “都沒有。我刻以前所有的事,很小的時候都記得,但是―― ”他疑惑地把視線放在她臉上。“你是第一個令我有這種感覺的人。”

  “地方呢?”

  “忘了,很難舉例。某一個景象,某一個地方,試過好多閃,”他聳聳肩,“看來我得找個專家檢查一下。”

  “什麼時候開始有這情形?”

  “以前或許有,在歐洲,在美國,記不清楚。看見你之後特別強烈。”他輕歎一聲,“以致在你面前失態。”

  她不出聲,完全不明白他是什麼情形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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