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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六


  “我的好朋友都會幫我,我想過,教練不成問題。”他笑,“我開學校,想來學生也不成問題。”

  “這麼多好條件,不必等了,的確!”她笑,“有需要我幫忙的地方嗎?”

  “不,成功之後,這是我送給你的禮物。”他充滿希望。

  “受不起這麼大的禮。”她接頭,“我寧願見你這方面的成就,拍戲你雖好,你自己卻不喜歡!”

  “我可以繼續演戲,我只是不願聽你自稱戲子。”他衝口而出。

  “我的確是。”她低唱,“我有很多副面具,也許做得太精緻了,你看不出來。”

  “你還認得自己的真面目嗎?”他慎重地問。

  “等會兒我上樓找一找,也許還找得到。”她俏皮地說。

  “記得!”他把寬厚溫暖的手放在她纖長的手上,“找到後留下來,明天我要看。”

  她只是那麼望著他,沒說好或不好。

  這回他看清楚了,她的眼神不再複雜難懂了,她清澈而穩定,非常非常地樣和。

  “思嘉——”他的心熱切起來,下意識地緊握了她的手,並捧到自己胸前,“思嘉——”

  她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,眼光閃動——只是一刹那,她把手用力收回去。

  “你還是——回去吧!”她站起來送客。

  “思嘉,我——”他吃了一驚,又後悔極了,他是不是太過分了。

  她臉上沒有慍色,有的仿佛只是些羞怯。她也羞怯?

  “明天還有許多事情要做,不是嗎?”她的聲音也不平靜,她努力控制還是洩露了出來。

  “是——我回去了!”他的喜悅充滿心胸,“明天我會先做事,然後來見你!”

  “你不一定要來見我,”她自我掙扎著,“我們——可以通電話。”

  “你講什麼我都依你,只要你不拒絕我!”他說。

  她微微盯他一眼,領先走出去。

  管家還等在那兒,忠心耿耿的。

  “請送潘先生出去。”思嘉說完轉身上樓。

  潘烈望著她背影,真的迷惑了!她真的有很多面具?

  十九

  思嘉躺在床上,精神奕奕。

  潘烈突然沖上她家,趕走了她所有的睡意。她完全不知道,一個男人激動起來可以不顧一切。她沒有這種經驗,龐逸是溫和而略冷淡的,完全不能否認,潘烈的激情引起她內心的波濤。

  面對潘烈,她必須裝得那麼冷淡,這件事簡直越來越難做了,即使她是個好演員,也抑制不了心裡面的真正感情起伏。

  她說自己是戲子,她是高估了自己!

  潘烈提醒她記得上樓找尋真面目,然而真面目——她不知道,現在臉上的難道不是真面目?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面具。

  人很奇妙,有時以為很瞭解自己,想真了,卻又仿佛什麼都不知道。

  思嘉好矛盾,該怎麼應付潘烈?不,不能說應付,她發覺對潘烈——已不止只是好印象那麼簡單了。

  她喜歡接近他,也極想接近他,跟他在一起時心臟跳動都快些,那是很愉快的時光。但她知道不能接近他,更怕接近他,因為他是火。

  她擔心自已有一天會燃燒起來。

  她的臉也發起燒來,她不得不承認,潘烈是個令她心動的男人,這種心動以前沒有嘗過。也許潘烈說得對,以前她不曾擁有過愛情!

  愛情——她在電影裡演過,在小說中看過,的確不同于她和龐逸間的,他們太平淡,太順利,太沒有火花。愛情該是潘烈那種。潘烈——她不自覺地露出了微笑,被這樣強烈如火燒,更被尊重的愛情現在正環繞著她,問題是她接不接受!

  她深深吸一口氣。問題是她接不接受!

  她接不接受?

  矛盾過後,心裡留下——抹輕歎。

  她是明星,是演員,用她自己口氣說是戲子,她本該是這麼執著、保守的人。加上她性感的韻味,她天生於眉宇之間的風情,誰相信她內心這麼傳統?她的內心覺得婚變是罪過,外遇更是不可饒恕!她的內心甚至不屬於這個時代!

  看看掛在牆上的結婚照片,她和龐逸都在笑,似乎是幸福,又似乎不是,那笑容是那樣淡,淡得不可能掀起任何漣漪。

  一個在銀幕上演遍天下愛情戲的人,居然不懂愛情,這是怎樣的諷刺?她覺得可笑,又莫名其妙地覺得可悲,她這樣光芒四射,紅遍整個東方的女人,竟不懂愛情。如果碰不到潘烈,她的一生就這麼默默過下去,但是,現在遇到了潘烈,她又該怎麼辦?

  她又想起冷感的事。

  她真冷感?或龐逸令她如此?象剛才,潘烈只不過緊握了她的手,她就象火燒般的難耐,她不得不甩開他來平抑自己!

  冷感——因人而異吧?

  電話鈴突然響起來,雖然她沒睡著,也嚇得跳起來,抓住電話,還不停地心跳喘息。

  “喂——”她不安。

  她以為是潘烈,只有他才會這麼做,才會這麼不顧一切,只有他!

  “思嘉,我,龐逸!”遙遠而不真切的聲音,“電話太晚,沒嚇著你吧?”

  龐逸?立刻她就失望了。

  “有一點點,我已睡了。”她說。

  “對不起,我急於打來。”龐逸的歉意很深切,“兩天多了,我沒有聽見你的聲音。”

  這樣的話以前他也說過,她曾經很感動,但今夜聽來——她覺得肉麻,汗毛都豎了起來!

  “工作——順利嗎?”她扯開了話題。

  “工作不成問題,永遠難不倒我。”他自負地說,“我已買了兩套非常好的電影。”

  “那很好,什麼——時候回來?”她沒有話題了。

  “你要我回來的話,明天我就回來,”他平靜而愉快,“否則我想多等幾天,多看兒套戲。”

  “還是做正事重要。”她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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