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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


  “告訴你,”她突然把車停在路邊,“我嫁給龐逸是因為他富可敵國,又可以捧我成國際巨星,就是這麼簡單。如果你有這能力,你再來找我也不遲。”

  “不,我不相信。”他駭極而叫,“你不是這樣的人,絕對不是,我不信——”

  “一個戲子就該如此!自古到今多少例子?”她冷酷地說:“別把我幻想得太清高,我不是。最後一次告訴你,你一定要信,別對我再存幻想,我只是個戲子。”

  “思嘉——”望著她那冰冷的臉,他目瞪口呆。

  “下車。”她斬釘截鐵地說,“到你擁有龐逸同樣的一切時,你才能來見我。”

  “但是我沒有可能做到他那樣。”他急切地說。

  “那就永遠別在我面前出現。”她肯定得無與倫比,“我是個戲子,記住。我只在別人的故事裡流淚,我是沒有心的。下車。”

  他知道再說什麼都沒有用,她大概真是沒有心,沒有感情的。再看她一眼——她依然那麼美,那麼韻味天生,他的心依然在翻騰,他卻只能下車。

  他不是死皮賴臉的男人,他的個性,他的傲氣不允許他這麼做。

  剛站好,思嘉的車已箭般地射出,顯得那樣無情。

  潘烈頹然站在街邊,好久,好久都回不過神來。他是鼓了好幾天的勇氣才敢等在那兒的,他曾想過千百種結果,但都與今天的不同。思嘉真的那樣絕情?

  一輛小型摩托車停在他旁邊,蘇哲跨了下來,並除下安全帽。

  “去哪裡?我送你一程。”她用開朗的聲音說。

  他看她一眼,立刻明白她已知道一切,她常常跟在他後面。

  “剛被思嘉趕下車。”他自嘲。

  “怕什麼,男孩子嘛,再上去一次不就行了?”蘇哲半開玩笑。

  “我想——我再上車多少次都沒有用,她說她是戲子,沒有心,沒有感情。”他垂頭喪氣。

  “或者她在試探你?”她開導他。

  “不,我感覺得出,不是試探。”他搖頭,“她是絕對認真的,因為她說——”

  “說什麼?”她追問,“她說了什麼?”

  “她說除非有一天我擁有了龐逸相同的條件,才有資格去見她。”他咬著唇。

  “啊——”她也吃了一驚,“莫非——外面那許多傳言是真的?”

  “什麼傳言?”他睜大了眼睛。有關思嘉的一切,還是強烈地影響著他。

  “很多人說思嘉嫁龐逸是為了財富和名望。”

  “你信不信?”他追問。

  “本來不信,因為思嘉原也很富有,我相信她說的,欣賞龐逸的才華和藝術修養。”她搖搖頭,“現在卻相信。”

  “我不信,我永遠不相信!”他叫。

  “為什麼?她那樣對待你。”她皺眉。

  “我感覺到她在為難自己,也故意令我知難而退。”他思索著說,但他全無把握。

  “會嗎?”她卻不信,“她沒有理由這麼做,除非——”

  “除非什麼?”他很緊張。

  “除非她根本對你沒有興趣。”她說。

  “不——我真的能感覺到,我也看見她眼中的光芒,她——她——她——”

  “她也喜歡你?只限於環境?”她哈哈大笑起來,“現在什麼時代?有這麼老土的事?”

  “你笑我?”他有點生氣。

  “潘烈,你不該生在這年代,晚生二、三十年就好了,現在沒有講純情的。”蘇哲說。

  “愛情不受年代影響,它是永恆。”他認真地說。

  “永恆的愛情?你找給我看!”她又笑起來。

  一段好長的時間,潘烈在思嘉的視線裡消失了。他不再出現在她四周,也沒有電話,但思嘉仍是強烈地感受到他的存在。

  一年多來,潘烈拍了四部賣座電影,——套十分轟動的電視影集。難得的是,這套電視影集還作了世界性發行,許許多多國家的人都認識了潘烈,還有人寫信給他。因為電視影集的緣故,好多國家來買他的影片,很短的時間,他就變成了國際明星。

  所有有關他的消息都登在報刊上,思嘉不可能看不到,也驚異於他爬升的速度,她感到巨大的威脅。潘烈終於威脅到她了。

  這個男孩子很有骨氣,很驕傲,她這麼想。她只不過當面拒絕了他一次,他就轉頭而去,不但轉頭,而且奮力向上。龐逸沒有看錯人,潘烈是不同凡響的。

  龐逸曾把潘烈的電影拿回家來看過。思嘉驚異於他居然能演得那麼好,他習慣不怎麼用對白去表達感情,他用眼睛。他那冷而正直的眼神,往往令人感動於不知不覺間。曾有一組鏡頭令思嘉至今仍覺震撼,那是他和女主角矛盾而深厚的感情無法解決時,他們分手凝視,他那肯定的,永不言悔的注視,曾令思嘉自己陷入那女主角的位置中,那凝視——居然是出自一個人類的眼中,思嘉簡直不能置信。然而潘烈——思嘉必須深深呼吸,才能令自己平靜。潘烈竟然有這樣的演技。

  下午四點她有拍片通告,整個早晨她都賴在床上看報紙。龐逸已去了公司吧?她不知道。她甚至不知道他幾時起床,幾時離開的。

  她心不在焉地想著,又翻過一頁報紙。

  潘烈的名字鬥大地登在那兒。潘烈,這仿佛有關又毫無關係的名字還是吸引她的,她慢慢看完那段新聞。

  原來有外國片商想請他去拍外國片,出了很高的片酬,給他當男主角之一,條件極好,潘烈有意接受。

  思嘉合上報紙突然坐直了,潘烈拍外國片?現在?

  她有立刻打電話給他的衝動,告訴他不該拍這部片。在外國片裡東方人無論如何是吃虧的,不管你比任何人都強,他們也不會把最好的給你。他們只想利用潘烈的名氣,他不該這麼傻!

  她真的跳下床,抓起電話——但,怎麼打?打去哪裡?她根本不知道潘烈的電話,不只不知電話,他的家,他的背後是什麼,她完全不知道!

  她吃了一驚。對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人,他怎能如此地影響到她?她得承認他的一切的確影響著她的!

  但——如果不把心裡的話告訴潘烈,她怕自己一定會後悔。她撥了龐逸的電話。

  “龐先生辦公室。”是秘書的聲音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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