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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二


  「我從來沒想過運動以外的任何事,任何工作,我的興趣只在運動方面。」他說。

  他的聲音是雄渾而且帶著一絲絲原野氣息,和龐逸的完全不同。他給人的感覺是,連聲音也這麼不修飾的絕對男性。

  「你可以把我的電影當成運動。」龐逸很會說話,「我是拍運動,以你為主的運動。」

  「但是——」潘烈看蘇哲一眼,「我不會做戲,也不原做戲,我只願意表現我真的一面,這是運動員的精神。」

  龐逸想一想——只是一陣子,立刻點頭:「你可以做你自己。」他似乎志在必得。

  強烈懷疑地昂起頭,很不能置信。

  「有這樣的電影?」他問。

  「以前沒有,現在讓我們來拍一部。」龐逸十分豪氣,「就拍你,怎樣?」

  「我沒有故事,一生中只有運動,別人不會感興趣。」潘烈說老實話。

  「我已經極感興趣了。」龐逸笑,「電影不一定以故事取勝,我們拍你運動的生命,拍你運動的光與熱。」

  潘烈的黑眸終於有了點光采,不再顯得冷漠。

  「我是個很難相處的人。」他還是沒答應。

  「凡有才氣的人必有個性,有個性的人也必難相處,」龐逸笑,「我也是這樣的人!」

  潘烈立刻想到思嘉,思嘉也與他難相處?

  幾乎是同時,龐逸也想到了思嘉。

  「不過思嘉除外。」他有不經意流露的滿足。

  思嘉只是一個名字,三個人卻有著不同的思路。

  「這部運動片也由葉思嘉主演嗎?」蘇哲問。

  「潘烈反對嗎?」龐逸表現得十分尊重潘烈。

  「我沒有說要演。」潘烈立刻變臉。

  他的變臉是心虛,只是心虛,怎麼提到思嘉呢?這蘇哲真是多事。

  「不論你現在答不答應,我有信心,這部片子一定必須由你來演。」龐逸真的不擔心,「我等你十年。」

  「十年後我恐怕要退休了。」潘烈說。

  他有點感動,這龐逸是真心誠意的了?

  「人都在顛峰時退出,在你顛峰時拍這部戲不是更好?更精采?」龐逸大笑,仿佛事情已經成功了似的。

  「十年中好多變化,誰也不敢擔保。」潘烈說。

  他在說自己,卻也說思嘉。十年之後她已三十六、七歲,或能保持目前的風姿、韻味?

  「我不擔心,我做事貫徹始終,有這計劃就必定完成。」龐逸拍拍他,「年輕人,我一定要令你回心轉意。」

  潘烈亮晶晶的眼睛盯著龐逸,兩個年齡相差起碼二十年的男人就這麼互相挑戰似地凝視一陣。

  「如果你真能令我心甘情願,我會努力拍這部戲。」潘烈接受了挑戰。

  「我們一言為定。」龐逸伸出右手。

  他們握了——下,奇怪的是,潘烈心中完全鼓不起敵意,他甚至發覺,他喜歡這男人。

  這男人的氣派、豪氣和自信都令他心折,以後他希望至少這方面要像龐逸。

  龐逸吩咐司機,汽車調頭,緩緩向回駛。

  「現在送你回去,但——我會常常找你。」龐逸說。

  「可以。」潘烈很乾脆。

  「世運之前我不會再煩你。」龐逸又說,「我們都希望你勇奪金牌。」

  「謝謝。」潘烈吸一口氣。

  回程的路總是比較短,一下子他們又回到集訓中心。

  「我跟你一起下車。」蘇哲搶著下車,「龐先生,我的任務已完成了吧?」

  「沒有。拍電影時,你是我們的顧問。」龐逸對潘烈點點頭,「記住我們的十年之約。」

  潘烈不置可否地笑一笑。他不擔心,什麼十年之約呢?恐怕過了幾年就忘了,無論他再有藝術良心,生意人永遠是生意人,賺錢還是最重要的。

  「我要回宿舍了。」等龐逸銀色的「勞斯萊司」開走後,潘烈才說。

  「不陪我聊聊天嗎?」蘇哲看看表,「九點半,不上不下的時候,叫我去哪裡。」

  「你的報館正在忙碌。」他說。

  「我白天已忙碌完畢,我不需要上夜班。」她搖頭,「對面那家咖啡店?」

  他沒有拒絕,是不忍,也不好意思。蘇哲是無條件地幫他。

  兩人對坐著,潘烈照常是沉默沒話講。

  「潘烈,運動員是開朗、熱情又活潑的,你怎麼總是不講話?」

  「我也開朗、活潑又熱情,你沒看過而已!」他說。

  「什麼時候?又在什麼情形下?」她笑問。

  「和我的夥伴們,在運動場上。」他淡然。

  「你討厭女孩于?」她歪著頭。

  「不,只是不習慣。」

  「偏偏那麼多女孩子為你發在。」她笑,「你知道嗎?我們報館收到好多信,那些女孩子說你在運動場上像會發光一樣。」

  「我不知道。」他搖頭。

  「真服了你,」她又好笑又好氣,「換成別人碰到龐逸這機會,怕都——頭撞了過去,因為一定成功的。只有你一推再推,還要人家等上十年。」

  「他不會等十年的。」他說。

  「你錯了,龐逸說一不二,他完全不在乎錢,他說等十年就是十年,那怕十年後這部片子完全漢噱頭。」蘇哲說。

  「他找我拍片是為噱頭!」他皺眉。

  「你做事太認真,總把事情想得太嚴肅,不好!」她說,「除了外型,你完全不像運動員。」

  「我是天生的運動員!」他不以為然。

  「如果你的個性改一改就十全十美了。」她說。。

  「做人不可能十全十美的,所以我不必改!」他說,「我喜歡做我自己。」

  「會不會有一天有人要你改,你就心甘情願地改了呢?」她懷疑地問。

  「絕對不會。」他心中閃過思嘉的影子,心臟又劇烈地收縮,令他疼痛,「如果有那麼一個人,我想——是我令她改!」

  他竟下意識地把「那一個人」當成思嘉。

  「自信得過分!」她不以為然,「現在你嘴硬,看到哪天那個十足吸引你的女性出現時,你一定投降。」

  「我們可以賭。」他又黑又亮的眸子望住她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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