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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九


  「說過,可惜她不聽!」他再歎一口氣

  「現在我也不聽。」他的回答激怒了她。

  「心妍——上車吧!」他近乎哀求:「現在上車,以後你要怎麼罰我都行。」

  「我又不是她,罰你做什麼?」她說。

  「還講這種話?你有良心嗎?」他終於忍不往。

  「我一直都有,只是有些人一時有,一時沒有,反反復複的討人厭。」她說。

  「我不是——哎!我改,好不好?」他改口說:「你上車吧我們只有一個半小時吃晚餐了。」

  「要我上車也行,送我回臺北。」她不肯讓步。

  「不陪我晚餐了?」他說。

  「不,我設有胃口。」她冷硬的。

  「如果你一定要回臺北,我送你回去便是。」他只好妥協。他知道,他若不妥協,這事到明天早晨也解決不了:「上車吧!」

  他替她打開車門,她考慮兩秒鐘,上車。

  「不要跟我玩花樣,我會翻臉!」她向他警告。

  本想把她騙上車去吃晚餐的,只好作罷。他沒什麼表情的向臺北駛去。

  一路上兩人誰也不說話,氣氛又僵又硬。到了臺北,思字正想問去哪裡,她已先開口。

  「回房東太太那兒。」她說。

  那語氣給人一個強烈的感覺,除了房東太太那兒,什麼地方她都不會去。

  「為什麼呢?我今天十二點前可以收工。」他說:「我可以陪你去吃消夜。」

  「房東太太那兒。」她斬釘截鐵的。

  他只好搖頭,照辦,但臉色已變得非常難看。

  敦化南路很快就到,他停車在她家樓下,她立刻開車門跳下去,一絲猶豫也沒有。

  他忍不住想,她對他到底有沒有感情?怎麼說走就走,沒當他是個人呢?

  「心妍——」他叫。

  她沒有反應,已走進大門,砰然關上。

  他想了一陣,咬咬牙,掉轉頭而去。

  戲是要拍的,他是個有職業道德的人,收了人家的片酬就該替人工作。

  獨自開車再回郊外那幢借來的大屋,他已沒時間再去吃飯,不過,現在他已完全沒有胃口了。

  再開始「開麥拉」的,思宇的神情完全不同了,他看來無精打采,有氣無力的。

  「怎麼了?老公。」費婷問。她真是習慣這麼稱呼他,叫得好自然。

  「沒事。可以開始拍。」他連講話的聲音都低沉了許多。

  費費是何等醒目的人?她眼尾一掃,看見心妍不在,她已知道是麼回事。

  「心妍呢?」她問。

  「送她回臺北了!」他悶悶的!

  「你沒吃晚餐」費婷搖搖頭:「我帶了不少點心回來,你去吃一點。」

  「吃不下,開拍吧!」他不耐煩。

  「你這樣子怎麼拍戲呢?」費婷笑了:「心妍有什麼事?生我的氣嗎?」

  「不——她小孩子脾氣。」他搖頭。

  費婷知道不該再說下去,她是聰明剔透的,什麼事也不能逃出她眼睛。

  「先吃東西,休息一下。」費婷對他說;「我去跟導演講幾句話。

  思宇默默的吃著一個叉燒包。心妍實在太孩子氣,太倔強了,哪像費婷,八面玲瓏的。心妍不適合這個圈子,這圈子是適保費婷這些人的。

  叉燒包吃完,費婷走了回來。

  「今夜不拍了。」費婷拍拍思宇:「導演說早點收工,明天拍早班。

  「你——不必因為我而這麼做。」他皺眉。心中卻有一股熱,

  變成真正朋友了,男女之間也未必要戀愛。

  「我也有機會去陪未婚夫。」她眨眨眼:「快去找心妍,她是個好女孩,你們很配。」

  思宇坐在自己家的客廳,從收工回來到現在,他姿勢未變的拿著酒杯一直這麼坐著。

  他也是心高氣傲的人,叫他再低聲下氣的去求心妍原諒,他應付不了自尊心。

  但是見不到心妍,他也難受,習慣了收工回來心妍在家預備好消夜,陪他吃一點東西,突然之間她走了。他覺得若有所失。

  看看表,十點半了,太遲了嗎,他不便再去找心妍,她的小姐脾氣也未必消了,但——難道他們就這麼僵持一夜?

  愈想愈不是味兒,杯中的酒一仰而盡,他實在是喜歡心妍的,而且——不知不覺就愈聚愈多,對他來說,心妍總不是一個普通女朋友了,他甚至覺得,對她的感情已濃過了以前對費婷的。

  只是,心妍不肯相信,這是遺憾。

  也難怪心妍,以前他的風流名聲影響至大,他也太過放任自己了,其實現在他真的對心妍專情一志,不怪心妍,想想換了任何人都會沒有信心的。

  他忍不往歎息,他目前這麼紅,誰都以為他過的是繁華熱鬧的生活,哪知他是如此的寂寞,想找個人來陪陪自己也難。

  他又為自己倒了一杯酒,沒人陪伴有酒也不錯,他絕不善飲,但今夜——他若不喝酒會不知該怎麼辦。

  酒——至少能令他忘掉一切煩惱。

  就在這時候,他聽見門鈴聲。

  門鈴?心妍。

  他整個人跳起來,撲向大門。

  門開處,站著的不是心妍,是他在圈子裡唯一的朋友程大幹,一個很不錯的喜劇演員。

  「是你?」思宇有點失望。

  大千皺皺眉,走了進來。

  「你怎麼了?唱這麼多酒。」他說:「剛聽人說你和費婷那組戲提早收工,因為你懂緒不好,沒有人可以刺激到你吧?」

  「沒有,當然沒有,」思宇大聲說,又誇張的舉一舉杯:「我是何思宇,情場常勝的何思宇,誰能刺激我?真是笑話。」

  大千再皺眉,思宇分明不正常。

  「喂,你不妥哦!」他為自己倒杯酒:「不要硬撐,說出來,我替你開解一下。」

  「真的沒事,說什麼?」思宇。

  「近來傳得滿城風雨的那個小妞呢?」大千笑。

  「她?回家了!」思宇攤開雙手:「我真那麼好豔福?莊心妍要跟我同居?」

  「可是報上圖文並茂哦?」大千搖頭:「人家拍到你們一起步出家門的照片。」

  「又能代表什麼?你也和我一起步出家門過,是不是?」思宇氣憤的:「又沒見他們說我和你同居?荒謬,捉姦也要在床啊。」

  「看你說到哪兒去?」大千笑:「我和你都是男人,又不是女人,就算同居又有什麼關係?」

  「你不明白!」思宇說。

  「莊心妍為這件事生氣?」大千問。

  「那——倒不是。她是個很自我的女孩,她問心無愧就行了,其他的她不在乎。」思宇說。

  「倒是瞭解啊!這次是玩真的了。」大千笑。

  「什麼真的,假的?我何思手並沒想過騙人。」他說。

  「我知道,面對著人家就愛得死,一轉身,看不見人了,會馬上就又愛上另一個。」大千說。

  「天地良心,叫你別損我了。」他作狀打大千一拳。

  「事實上是這樣啊!也只有一個費婷治得往你。」大千說。

  「別提費婷,那是塵年舊事了。」他大聲嚷。

  「那麼講誰?莊心妍?」大千失笑:「認識你這麼多年,第一次見你為小妞兒發愁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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