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嚴沁 > 下午的旋律 > |
七 |
|
子莊猶豫一下,終於打開大門,讓她進去。 “子莊,”一進門她就抓住他手臂。“你怎麼能這麼狠心不教我?我的希望全寄在你身上啊。” “我——”他的心好亂,好矛盾,簡直不可收拾。 “教我啦!最多以後我不惹莫恕就是,我可以保證。”她仰起臉,她口中熱氣直吹到他臉上。 “以後——你也惹不到他了!”他搖頭,黯然神傷。 “怎麼?他——怎麼了?”以玫嚇了一大跳,莫非發生了什麼意外? “他走了!”他頹然說。 “走了?”她的眼睛亮起來。“這豈不正好?” 然而子莊心中卻不是這麼想,莫恕——怎能走呢? 早晨九點半,那個學琴的男孩子仍在練習時,以玫就來了,她不但聰明而且精明,她一定要子莊教她,不容他有拒絕的機會。 練琴的男孩子看了她一眼,繼續練習,子莊為難的把她拉到屋角。 “我說過,請你今天不要再來了。”他認真的。 “我沒有答應。”她不在意的笑。“你何必那麼固執呢?莫恕又不真是你老豆。” “我們不要談到第三者,何小姐。”子莊看來是下定決心了。“你已經帶給我太多麻煩,請不要再打擾我。” “我帶給你麻煩?天地良心,是那個莫恕自己發賤,關我屁事?”她不客氣的。 “不要傷人。”他沉下臉。“請回去吧!” “你怎能出爾反爾?現在說不教就不教,叫我一時到哪裡去找先生?”她大聲責問。 “我可以給你介紹。”他正色說。 “和你一樣好。”她望著他,她不相信子莊和莫恕之間的感情那麼重要。 “藝術領域裡很難比較,我覺得他足夠資格教你。”他慢慢說:“你在他那兒會比較有前途。” “如果我不同意呢?”她似笑非笑。 “不同意——我也沒辦法,我是一定不教的了。”他肯定的說。 “沒有見過你這種蠢人。”她歎息。“莫恕真對你有這麼重要?” 他不響,算是默認。 “喂——如果我把莫恕給請回來,你肯再教我嗎?”她突然說。是異想天開吧? “只要他回來,又同意你來,我沒有問題。”他說。 “好,我去試試。”她眼光一閃。“地址呢?” “紅磡一個新建的新村。”他說了地址。“是大廈的管理員,下午班的。” “自作孽!”她冷哼一聲。“不是說要管貨倉嗎?怎麼變成管大廈了?” “我也不清楚,是隔壁大廈管理員福伯介紹的。”他說。 “莫名其妙,自甘墮落。”她說。 “不能這樣說,那也是一份正正式式的工作,只是,他那樣出色的音樂家,實在太可惜。” “好吧!我去找他回來。”她說:“他回來之後你就不能推三推四了。” “當然。”他點頭。“我並非不願意教你,只是——你明白我的苦衷吧!” “魚與熊掌?”她笑。“我現在就去。” “以玫——他在冷巷裡面的一個小房間裡,不當更時他會一直在裡面。”他說。 “放心,論口才,我比你強得多。”她頗自負。“很少事情本小姐出馬還搞不定的。” “莫先生的脾氣不同別人,你千萬忍耐。”他說。 “何只忍耐,我會低聲下氣。”她笑,有一絲頗為狡猾的意味。 “這樣就好,這樣就好。”他連連點頭。“你是不是現在就去?” 她皺皺眉,然後又點頭。 “如果不明白的人,真會懷疑你們同性戀。”她說。 他呆怔一下。他不明白,以玫總愛講一些粗俗的、難聽的話,她似乎常常忘記了自己是一個女孩子。 以玫看他一眼,又拋下一句話就自行走了。 “我成不成功,我都會回來的,你等我。”她說。 他會等,當然會等。不只是她,他最渴望的還是莫恕的回心轉意,他不是忘本的人。 然而,何以玫真是那麼誠心的去求莫恕回來嗎? 她坐計程車到紅磡那個新村,依照子莊的地址,找到了那棟大廈。 那只是中下層的樓宇,有著共通的特點,就是面積小小,每一戶也不過四百尺,然而樓下的管理處卻頗為堂皇,這是個重視外表的世界。 問過管理員,她在冷巷處找到那個通天改建的小房子。 房門是虛掩著的,她猶豫了一下,終於敲響了門。 “進來!”低沉的聲音,很有男人味道。 是莫恕嗎?她開了門。 一個男人半躺在尼龍床上,穿了一件白色底衫,一條好舊的牛仔褲,頭髮又濃又厚,配著兩條濃眉,眼光很冷、很黑,像一把劍。 他一看見是她,濃眉立刻鬱結起來。 “莫恕?”她不能肯定的問。上一次見他——似乎不大相同,她以為他該更老些,眼前這個人大約四十歲左右吧?“我是何以玫。” “出去!”他低吼。 他根本不給她面子,不給她機會。 以玫揚一揚頭,她不是普通的女孩子。 “你嚇不倒我的,莫恕。”她冷笑:“我既然是來了,必然有來的理由,我不會就這麼出去。” “我不認識你,我不理你的理由。”他憤怒的。 “不要以為是陳子莊叫我來的,他還指不動本小姐。”她有些潑辣的,是吧?“我來是為了我自己。” 他皺皺眉,還是躺在那兒不動。 看真了,他該是個很有吸引力的男人,至少有成熟的男人味,不清秀,臉上有著風霜、滄桑,然而他才四十歲。他這樣的男人實在不適合做看更的,當管理員,他該運用凝聚在他雙眸中的智慧,他該是人人仰望、崇拜的名人,他該更有作為。 “我知道你可能是目前香港最好的音樂家,因為你的徒弟已經出人頭地。”她停一停,說:“跟我回去。” 他冷冷地笑起來,很有嘲弄的味道。 “你這自以為是的女人。”他說,不屑的。 “我是否自以為是,那是我自己的事,”她臉色微紅。“我告訴你,陳子莊今天已經不肯再教我了。” “與我何關?”他不看她。 “關係太大,我可能就此失去名成利就的機會。”她說。某些時候,她也流露出幼稚。 “名成利就,哈,憑你?”他分明故意刺激她:“天底下盡多不自量的女人。” 她果然被激怒了,女人最不能忍受就是被人看小,被人輕視。 “你要不要和我賭?我一定成功!”她咬著牙。 “不,打賭?無聊!”他嗤之以鼻。 “你——你為什麼對我有成見?我又沒有得罪過你。”她是絕對苦纏到底了。 “我不認識你。”他冷冷地。 “我認識你,我知道你叫莫恕,我是你徒弟陳子莊的學生,你也是因我而離開家,你推不掉。”她說。 “因為你?往自己臉上貼金。”他的話絕不留餘地。 “無論你怎麼說、怎麼罵,你一定要跟我回去。”她忍受了一切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