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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八


  以玫皺眉,為什麼要告訴她這些?

  “結婚十年,到今天我仍然認為我的選擇正確,”雅竹再說:“不是錢,是人。”

  “但是——你不必對我說這些的。”以玫終於說。

  “我不希望你誤會,我想幫你。”雅竹看玉山一眼,他始終是淡淡的微笑著。

  “幫我?幫我什麼?”以玫問。“我以前並不認識蕭先生。”

  “不是這意思,我是指莫恕。”雅竹坦然說。

  “他——與我沒有任何關係。”以玫變色。

  雅竹當著丈夫的面提莫恕,她不怕蕭玉山吃醋?

  “年輕人都喜歡逞強,但是逞一時的意氣可能就變成永恆的悔恨。”雅竹心平氣和的。

  “你——後悔了嗎?”以玫忍不住說。

  “我?當然不,直到目前,我沒有可後悔的事,”雅竹肯定的說:“你這麼說——你是根本不明白我們當年的事。”

  “我不需要明白與我無關的事。”以玫倔強的。

  “有關,而且大有關係,”雅竹認真的。“以玫,你也不想拿自己一輩子的幸福開玩笑吧?”

  以玫不語,目光定定的望住雅竹,她實在猜不透雅竹今夜帶丈夫一起來的目的。

  “以玫,我說一句很真的話,”雅竹又看玉山一眼。“十年前的女孩子肯為一個男人的真誠而下嫁給他,今天的女孩子卻是只為愛情,你明白我的意思嗎?”

  以玫點點頭又搖搖頭,有些明白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,不過,她開始相信雅竹的誠意了。

  “我認識玉山幾乎和認識莫恕同時,那時候我並沒有名氣,我們一直是朋友,直到幾年之後,”雅竹對玉山笑一笑,很溫柔含情的。“我很清楚,娛樂圈子裡的人一到顛峰就該是退休的時候,沒有人能永遠在高峰,也不可能擁有一個連一個的巔峰,所以我立意退出,當然,女孩子結婚該是最好的一條路。”

  以玫聽著,這是一段她一直想知道的往事吧?

  “嫁給玉山根本是我不必考慮的事,他的真誠是我永遠不必懷疑的,”雅竹無奈的笑一笑。“可是——我似乎觸怒了莫恕,我很意外,我不知道為什麼,一直以來我和他是師生、是工作夥伴、是朋友,甚至我當他是哥哥。雖然關於我和他的緋聞傳得很多,但這原是無風也起三尺浪的圈子,莫恕應該比我更明白。”

  雅竹搖搖頭,歎一口氣,玉山很寬厚的握住她的手,給她無言的鼓勵與安慰。

  “後來,當我和玉山結婚那天起,莫恕也退出了這個圈子,十年來,所有的人都說他是為我,但是——十年前他甚至沒有對我暗示過什麼,我們一直被冤枉著。”她又說。

  “那他——為什麼自我放逐十年?”以玫忍不住問。

  “我不知道,真的,他沒有說過,任何人都不知道,我相信就連子莊也不清楚。”雅竹笑了。“一直以來子莊都以為他是因為我。”

  “不是嗎?”以玫問。

  “當然不是。”雅竹搖頭。“十年來我們一直避不見面,就是怕這謠言再傳開,傷害了無辜。”

  “但是——”以玫看蕭玉山一眼,還是說了

  “你曾經去找過他。”以玫說。

  “是。那是在他複出之後,”雅竹坦然的。“玉山也知道,我去——實在是好奇,我想探出他退隱十年的原因。”

  “探出了嗎?”以玫問。

  “沒有,但是卻意外的知道他為什麼複出。”雅竹說。

  “為什麼?”以玫眨眨眼。

  “你。”雅竹指著以政。“我看得出,他喜歡你。”

  以玫的臉一下子就紅了,立刻又做出一副不屑狀。

  “不要開玩笑,他心中只有你和子莊,我算什麼?”她冷哼一聲。“我根本不信你的話。”

  “你一定要信,他喜歡你。”雅竹再說:“而我也知道,你近來的一切——也只為刺激他。”

  “笑話,你似乎比我自己還更清楚我,”以玫小聲叫著。“我為什麼要刺激他,他與我根本就無關。”

  “感情的事——以玫,相信我,絕對不可意氣用事,真的。”雅竹搖頭。

  “我意氣什麼?”以玫冷笑。“報上不是一直在說,你將複出唱他第一張唱片嗎?”

  “我?”雅竹看玉山一眼,笑起來了。“你相信嗎?你認為可能嗎?”

  以玫皺眉,難道又是無風起浪?

  “雅竹將會很忙、很忙,”一直沒出聲的玉山忽然說:“忙得不再有任何時間來做別的事,因為我們有了第一個孩子,她將忙著做媽咪。”

  “哦——”以玫呆住了。

  是這樣的嗎?雅竹將忙著做媽咪,報上所有的消息全都不正確?是——這樣的嗎?那麼——以玫以前最怨恨,最不能釋然的事豈不——全是誤會?雅竹根本從來沒打算過要唱莫恕的第一張唱片?那首『下午的旋律』。

  “我們希望你幸福。”玉山和雅竹站起來。“你冷靜考慮一下,不再意氣用事,幸福只在一念之間。”

  也不等以玫回答,他們已相伴著飄然而去。

  幸福只在一念之間,是嗎?

  子莊真是在努力替以玫的唱片加強宣傳,幾乎全香港九龍的大街小巷都有海報,報紙、

  雜誌上都有廣告,電臺也不停的在播。一下於以玫的名字就街知巷聞,這種人海戰術,無孔不入的宣傳手法顯然十分有效,唱片銷路直線上升。

  真正開心的是唱片公司老闆和子莊,老闆在商言商,當然希望賺錢,捧紅一個歌星就是金礦,而子莊是單純的開心,他對以玫——真是再無任何幻想了。

  無論他是否愛過以玫,他們之間的一切已成過去,因為他明白以玫的心從來不會在他身上,感情原是雙方面的,他勉強不得。

  他開始不當以玫是個普通朋友,是個事業上的夥伴,似乎——並不困難,他以前是太傻了,為什麼一定要任性的把事情弄糟呢?

  他實在後悔,可是——他完全幫不上忙,他已盡了力,莫恕和以玫兩方面都無動於衷,他再也沒有辦法。

  姻緣天定吧?人是強不過命運的。

  今天以玫要到唱片公司來一整天,這是宣傳計劃中的一部分,以玫親自為賣出的唱片簽名,當著聽眾、歌迷的面簽上款,該是很吸引人的吧?

  以玫到得很準時,卻顯得並不熱心,懶洋洋的在簽名,神情有些落寞。

  “以玫,累嗎?不舒服?”子莊輕聲問。

  “不是,”她淡淡的搖頭。“子莊,非要坐在這兒為每一個買唱片的人簽名?”

  “當然,廣告已發出去了,不簽名怎麼行?別人會以為我們騙人。”子莊搖頭:“怎麼?你不願做?”

  “其實——完全沒有意義。”她說。

  “我希望真正喜歡我唱歌的人買唱片,不要因為我的簽名。”以玫說。

  “別傻,以玫,你不想得金唱片?”子莊意外的。

  “得了金唱片又怎樣?”她自嘲的笑。“不是真正憑我自己的本領。”

  “現在許多歌星都是這樣的,得了金唱片當堂身價不同,對你的聲譽很有幫助。”子莊說。

  “誰知道我還能唱多久?”她搖搖頭。

  陸續的有人來買唱片,要簽名,以玫一直機械式的做著,心中思維卻飛得好遠,好遠。

  當年雅竹並不愛莫恕,難道是他單相思?可是他說過,他根本沒愛過——這真是令人莫名其妙,他們都沒有愛過,這件事卻傳了十年,莫恕的退隱十年又是為什麼?

  雅竹說幸福只在一念之間,的確是句好有道理的話,非有過經歷是不足以瞭解的。

  雅竹也說過愛情需要更多些的真誠——以玫不明白,她該怎麼做?若她採取行動,會有效嗎?

  她採取行動——唉!她能採取什麼行動呢?她是女孩子,她要維持至低限度的自尊,是吧?

  屬於她的愛情為什麼這樣多波折?這樣多困難?難道她沒有資格擁有一切?莫恕——為

  什麼對她漠視成如此這般?她是那樣的不足惜?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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