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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十一


  “不行,我一定要見他。”子莊肯定得無與倫比。

  “子莊,請不要怪我,你知道我很難做,大家都是朋友,而且莫恕的脾氣你是知道的,我若告訴你,我相信他會怪我一輩子。”陳經理婉轉的。“他不但是朋友,也是個人才,我們不想失去他。”

  子莊的臉色改變一下,卻不退縮。

  “或是——你問問他,可願見我?”他說。

  “這倒是可以。”陳經理點點頭。“我替你問他,然後把他的意思轉告你。”

  “為什麼現在不問?”子莊說:“你可以打電話。”

  “現在不行,我不能打擾他,這是他作曲的時間,他那張唱片已拖了好久。”陳經理笑。

  “那——什麼時候?”子莊問。

  “坐下來,喝一杯茶。”陳經理說:“難道我們除了莫恕就沒有第二件事可談?”

  子莊一想,終於坐下來。陳經理按鈴,女秘書送茶進來。

  “他那張唱片——由誰主唱?”子莊忍不住問。

  “我不清楚,莫恕的事由他自己決定。”陳經理坦白的。“對他的選擇我有百分之兩百的信心。”

  “會不會是林雅竹?”子莊眨一眨眼。

  “報上這麼傳了不少時候,我們公司當然也希望是,畢竟這是暢銷的把握,但——我不知道。”

  “莫恕沒提過?”子莊不信。

  “沒有。”陳經理說,“莫恕那個人你該比我更清楚,許多事他是做了之後才說的。”

  子莊點點頭,莫恕的確是這樣。“你認為林雅竹有複出的可能嗎?”

  “天下沒有絕對不可能的事。”陳經理答得好。“尤其在香港,看看,政府發了執照的電視臺也會關門,所以我對所有的事都作保留態度的觀望。”

  “這——和電視臺關門怎麼一樣?”子莊猶豫一下。“是不是林雅竹和蕭玉山的感情不好?婚姻不和諧?”

  “沒聽說過,你知道我不理這些事的。”陳經理搖頭。

  “否則以蕭玉山的地位、財勢,斷無理由讓林雅竹再涉足這圈子。”子莊似在自語。

  “這也有道理。”陳經理笑。“簫玉山的財力,他可以買下幾間唱片公司,如果他喜歡的話。”

  “莫恕和林雅竹再度合作,可是你們的宣傳?”子莊終於忍不住問。

  “子莊,你是朋友,我可以認真的告訴你,我們沒有這麼宣傳過。”陳經理說:“事實上,以莫恕的作曲,若再配個好的填詞人,是不必靠宣傳花招的。”

  子莊點點頭,他對莫恕雖有成見,卻也絕不否認莫恕在音樂方面的造詣。“你說得對。”

  “子莊,何以玫好嗎?”陳經理輕鬆的。“你們什麼時候請吃喜酒?”

  “哪有——這回事!”子莊脹紅了臉,而且神色古怪。“我們——只是朋友。”

  “朋友?別忘了何以玫是因為你而跳槽的,若她紅了,我們就損失大了。”陳經理開玩笑。

  “我——很抱歉。”子莊搖搖頭。“有時候我做事的確太欠考慮,我個性急,又容易衝動。”

  “年輕人是這樣的。”陳經理笑。

  “我已三十歲。”子莊說。

  “正是成家的好時候,你已有了自己的事業,對不對?”陳經理說。

  子莊還預備說什麼,桌上的電話響起來。

  “喂——是,我是,哦——哦——”陳經理看子莊一眼,顯得神秘的背轉了身子。“好——我們預備,什麼——好,好,我明白,我會辦——”

  電話裡的人不知在說什麼,陳經理一個勁兒在點頭。看他那樣子,子莊突然壞疑起來,可是莫恕的電話?一想到莫恕,他再不猶豫的站起來,走上前去。

  “是他,他打電話來,是嗎?”子莊急切的問。

  陳經理皺皺眉,終於點一點頭。“是他,我們談公事。”陳經理掩住話筒。

  “談完公事我和他談。”子莊看來似乎是焦急。

  “我——我問問他。”陳經理為難的。

  “不要問,我怕他掛電話。”子莊搖頭。“我的事真的非常重要,而且——沒有惡意。”

  “好吧。”陳經理終於點頭。

  又談了幾句,突然就把電話交給子莊。

  “講吧!我出去等你。”陳經理笑一笑,很知情識趣的。“若你們之間曾有誤會,我希望這誤會能解釋。”

  子莊看他一眼,不置可否的笑了起來。

  “喂,喂,你在講給我聽嗎?”莫恕的聲音從電話那邊傳進子莊的耳朵,有一種親切。“或是你有事?我遲些再打電話來。”

  “莫——恕。”子莊發覺自己的聲音乾澀。他已不再叫莫先生,這莫恕又是叫得這麼困難,他發覺,他竟無法找到一個適當的稱呼。“我有幾句話想對你說。”

  “你——子莊?”莫恕的聲音萬分驚訝。“是你嗎?”

  “是,是我!”子莊的聲音十分生硬,不自然。“我想見你。”

  “見我?”莫恕淡淡的笑了。“有這必要嗎?”

  是啊!有這必要嗎?當初是子莊逼走他的。

  “那——電話裡也一樣可以說話。”子莊吸一口氣。“以玫想見你。”

  莫恕一定在皺眉了,好半天他都沒有聲音,沒回答。

  “你聽見嗎?以玫想見你。”子莊叫起來。

  “我聽見你說的話。”莫恕的聲音冷漠又淡然。“不過——這是多餘的事。”

  “多餘?你是說不願見她?”子莊叫。

  “是!我不喜歡婆婆媽媽,我做任何事也只望前面,我不喜歡回頭。”莫恕說。

  “可是你也不顧別人感受。”子莊激動的。

  “我不明白你的意思,子莊。”莫恕是絕對的冷靜。“我這麼做難道不是你所喜歡的?”

  “我現在不是討論我喜不喜歡的問題。”

  子莊從來都是個溫柔的人,絕少這麼怪叫。“以玫要見你,就是這麼多,你不要涉及其他人。”

  “不見!”莫恕像一塊又冷又硬的頑冰。

  “為什麼?你不是——不是——”子莊在喘息,始終都說不出下面那幾個字。

  “不為什麼。”莫恕替他接下去。“我只覺得沒有必要見她,她原是個沒關係的人。”

  “你和她——你們——”子莊還是喘息。

  “我是個孤獨的人,從來都是,我不和任何人。”莫恕平靜的說:“我唯一的希望是你不要誤會我。”

  “我——我——”子莊語塞,他誤會?

  “好好工作,以你的年紀在這個圈子該大有作為。”莫恕語氣一變,十分關心的。“再見。”

  “等一等,莫——恕。”子莊焦急的叫:“你見一見她,算我——求你,她近來很不開心,也不正常,真的,你見一見她。”

  “子莊,做一件事無論對與錯都別後悔了。”莫恕說:“常常後悔,只有令你停步不前。”

  “不後悔、不向後看是你的個性,不是我的。”子莊呼吸極不平穩。“你不見以玫,我怕——有意外。”

  莫恕顯然是呆怔住了,過了一陣,他又恢復平靜——他始終不相信子莊的話,他以為子莊在試探他。

  “有你在她身邊,她不會有意外。”莫恕說。

  “你——會後悔的。”子莊怪叫。“你原來真是這麼冷酷、絕清的人。”

  “子莊,冷靜一點,不要再為這件事煩心。”莫恕心平氣和的。“我相信你們會很快樂的。”

  “你可是在——懲罰我?”子莊咬著牙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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