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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八


  “有,而且必須要談。”莫恕十分冷靜。

  “不,我不和你談。”子莊態度強硬又激動,一副對敵人、仇人的模樣。

  “不談你會後悔。”莫恕說。

  “後悔的事已太多,不只這一件事。”子莊不示弱。

  莫恕微微皺眉,心中難過,若子莊一直這麼下去,這豈不全是他害的?

  “子莊,為什麼要酗酒?這對事情沒有幫助。”莫恕說。他知道說了也可能沒有用,卻又不能不說,他對子莊真是情如手足。

  “我喜歡做什麼就做什麼,你管不著。”子莊昂然說。那紅紅的臉上滿是憤恨。

  “我當然不能管你,我希望你好。”莫恕說。

  “我好?”子莊哈哈大笑起來。“我當然好哇!我有什麼不好呢?”

  “子莊,你——恨我?”莫恕沉聲的問。

  “我——不知道。”子莊生硬的。“我只是不想見你,看見你——我心裡難過。”

  “我很抱歉,子莊,”莫恕誠心誠意的。“我並不想令事情變成這樣。”

  “我該很感謝、很感動你這麼說?”子莊尖銳的。

  他原本不是這樣的人,感情上的打擊完完全全改變了他。

  “子莊,我們心平氣和的談一談,好嗎?”莫恕說。他已經極度的低聲下氣了。

  當然,他是內疚的,他對不起子莊,雖然——他並非故意對不起他,事情的發展不是他能想像,不是他能控制的。

  “我希望自己能心平氣和。”子莊痛苦的。

  “子莊,當初我不知道——”莫恕為難、難堪的。“我只是希望你好。”

  “希望我好?”子莊又沉不住氣了。“怎麼樣才算好?像現在這樣?半死不活,每天醉醺醺的,不能作曲,不能教學生,這算好?”

  “子莊——”

  “如果開始時,你就講明你喜歡她,我絕不和你爭。”子莊的臉變成紫紅色。“但是你不講,而且還仇視她,當她成洪水猛獸,我——不明白你為什麼這樣做。”

  “我——也不明白自己。”莫恕垂下頭。“我只能說——事情發展得令我自己意外。”

  “我不信!”子莊大叫。“你分明開始就喜歡她,所有的一切——你是故作姿態。”

  “子莊——我是這樣的人嗎?”莫恕痛苦的。

  “我不知道你是怎樣的人,真的。”子莊直直的望著他。“這麼多年相處,我一直不明白你是怎樣的人,你是深沉的,你把一切都放在心裡。”

  “我——”莫恕不知道該說什麼,事已至此,說什麼也豈非多餘?

  “你告訴我,是不是一開始你就喜歡她?”子莊似乎是得理不饒人。

  “不——是。”莫恕費了好大的氣力說。

  他說得雖費力,但良心平安,他的確不是一開始就喜歡以玫,真的。

  “你敢發誓?”子莊盯著他。

  “我可以發誓。”莫恕歎息著搖搖頭。“但是發誓對我們——對整件事有益嗎?”

  子莊再看他一陣,忽然笑起來,笑得很狂。

  “我告訴你,就算你發誓,我也不信。”他說。

  “我知道你會不信,但我還是要講。”莫恕努力使自己平靜。“我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心平氣和時,或者——你會明白的。”

  “我不會心平氣和,只要你在,我不會心平氣和。”子莊喘息著。“你是個陰險卑鄙的人。”

  “罵了我這一頓之後,你會不會舒服一點?”莫恕問。

  “不會,我會恨你一輩子。”子莊叫。莫恕輕輕歎一口氣。

  “我不介意你恨我一輩子,你能不再折磨自己嗎?”他沉痛的說。

  “折磨自己?誰?”子莊絕不以為意。“你指喝酒?你怎知喝酒不會令我快樂?”

  莫恕沉默半晌,他並沒有要走的意思。

  “徐鎮說——你一首曲子也沒作過。”他慢慢說。

  子莊一震,立刻又不在意的笑。“我不想作曲當然不作。”他說。

  “還有,你監製那張唱片——其中有四首歌都要重新錄過,子莊,你怎能這樣?”莫恕痛心的。

  “我怎樣?”子莊毫不介意。

  “工作的時候喝得醉醺醺的,”莫恕搖搖頭。“這樣下去——你甚至會失去工作。”

  “失去工作?誰理會它,”子莊坐到椅子上。“以往的十年,你不是一樣失去工作?”

  “這——不同。”莫恕還是搖頭。

  “當然不同,當時你還有一個我能賺錢養活你,”子莊不顧一切的說:“現在若我失業,失去工作能力,我可能像野狗一樣在街上沒人理。”

  “你自己知道為什麼不振作?”莫恕大聲問。

  “為什麼要恨你?振作有什麼好?”子莊搖搖頭,眼眶紅了。“始終——還不是這樣。”

  “為一個不值得的女孩子,你就放棄前途?”莫恕是忍無可忍。

  “不值得的女孩?”子莊怪笑。“不值得的女孩子你又要?為什麼你能,我不能?”

  “子莊——”

  “總之你沒有理由,你對不起我,說什麼也沒有用。”子莊打斷他的話。

  “是——我對不起你,”莫恕垂下頭。“你告訴我,你要怎樣才肯振作?才肯放棄喝酒

 ?”

  子莊呆怔一下。“我的條件你怕負擔不起。”他冷冷的笑。

  “說吧!”莫恕說。

  “你會肯嗎?放棄她。”子莊嘲弄的。

  “就算我肯,你又肯讓事情從頭來過?”莫恕似在自語。“你還肯接受她?”

  “那是我的事,我只要你放棄。”子莊冷硬的。

  “你能保證?”莫恕問。

  “保證什麼?我振作?我不喝酒?”子莊大笑起來。“你當我是什麼?三歲小孩?”

  “子莊,我真心希望你好,事情我——弄巧成拙,”莫恕看來又後悔、又矛盾、又痛苦。“當初我真是全心為你,她實在不是好女孩,但——但——我也不知道——怎麼陷下去了。”“很美麗、新潮的故事。”子莊不留餘地。

  “不是故事——子莊,她對你無益,你怎麼這樣固執呢?”莫恕黯然說。

  “我只恨你卑鄙。”子莊咬著唇說:“不許我和她來往,你自己卻——”

  “不——我不是有心這麼做。”莫恕搖頭。

  “你肯放棄她?現在?”子莊追問。

  “我放棄了你能好好工作?”他反問。他不能任子莊這麼下去,他是當于莊是唯一的親人。

  “如果我答應你呢?”子莊笑得特別。

  “那麼——我就放棄。”莫恕透一口氣。為子莊——犧牲感情又怎樣?

  或者他是命中註定得不到感情的人吧?

  以玫用鑰匙開了大門,走進莫恕的家。

  現在該說是莫恕的家吧?子莊不住在這兒,莫恕休息、工作、吃飯都在家裡,他是很少外出的,除了一定要到唱片公司錄音。

  進門的時候,以玫覺得有絲異樣,說不出什麼原因的,屋子顯得空洞。

  莫恕不在家裡?咋天分手時他沒提起過。

  “莫恕,莫恕!”以玫每一間房子都看了一遍,他不在,大概有急事出去了。

  她也不在意,逕自到廚房,先看看冰箱裡,有些新鮮蔬菜、有肉、有魚、有蛋,好吧!她替他做午餐。

  一邊哼著歌,一邊開始工作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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