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嚴沁 > 下午的旋律 > |
十三 |
|
「宣傳。」他默默的思索一陣。 「真的,你十年不涉足這個圈子,現在一切都改變了,真材實料也未必行,年輕貌美也未必紅,但宣傳重要,簡直重於一切,我不騙你。」她說。 「九流人才憑宣傳也紅?」他不信的反問。 「那當然不行,二、三流的可以因為宣傳變成大紅大紫的天王巨星。」她說。 他再想一想,很慎重的。 「如果你認為是我的弟子可以用來宣傳的話,我——不會反對。」他說。 「那是說——那是說——」她的眼睛亮起來了。 「你想跟我學什麼呢?」他問。 「啊——你答應了?」她高興得跳起來。「你答應了?但是——為什麼?」 為什麼?他不答,她能猜出來嗎?為什麼? 以玫開心的離開莫恕的家,臨走時還要了子莊唱片公司的電話號碼。 莫恕不想以玫去打擾子莊,考慮一下,終於還是告訴了她。他也不明白,為什麼自己常常在她的面前會改變主意?這不是他的個性。 以玫找子莊做什麼?解釋要莫恕教她的事。 走到樓下,她立刻找一家店借電話打給子莊,對自己有利的事,她絕不耽誤時間。 她等了很久,起碼五分鐘,才聽見電話裡傳來子莊意外兼詫異的聲音。 「哪一位?請問哪一位?」子莊問。 「我,以玫。」她在笑。「是記不得我了嗎?」 「啊——以玫,」他好開心。「你怎麼會打電話給我?有事?你早晨怎麼不來上課?」 「是有點事,你——有空嗎?」她問。 「現在還不行,」子莊坦白的說:「一個鐘頭之後我可以走開,你——」 「一個鐘頭之後我在唱片公司等你。」她立刻說:「我們去飲茶。」 「哦——」他似乎呆住了,以玫約他飲茶。「飲茶——好,哎——好,一個鐘頭之後我在門口見你。」 他顯得興奮又手忙腳亂,他以為以玫不會再來,現在卻約他飲茶,這真是——哎,太好了。 「再見。」以玫掛上電話。 她嘴角有一絲胸有成竹的笑容,對子莊她真是有十足的把握。她只不明白,子莊是三十歲的男人了,在這方面卻那樣幼稚、單純? 她有一個鐘頭的時間,她不必急著趕去。她在附近逛了逛街,看一看時裝,一晃就是四十分鐘,然後她坐計程車去唱片公司。 沒到那棟大廈前,她已經看見了子莊巴巴的等在那兒。 他是重視她、緊張她的,她很滿意。 一腳踏出車門,子莊已迎上來了。 「我遲了嗎?」她故意問。 「不,不,我怕你找不到,下樓來等你。」他傻呼呼的望著她。「公司在六樓,你不知道吧。」 「我可以問大廈管理員。」她不置可否。「現在能走嗎?你錄完音了?」 「當然,當然,」他一個勁兒點頭。「其實剛才已經錄完了,有些地方我不滿意,再錄一次。」 「很欣賞你的工作態度。」她說。 「我習慣如此。」他們並肩往前走。「莫先生一直對我要求嚴格,所以我對自己不能放鬆。」 「我覺得你的想法有點錯誤。」她不經意的看他一眼。「你什麼事都以莫恕為主,你沒有自己的主張?見解?你不是個獨立、自主的人?」 「不——」他的臉紅了。「他比我懂得多,他有經驗,聽他的意見、學他的態度不會錯。」 「那也只不過令你變成第二個莫恕,」她又笑了。「你想過要超越他嗎?」 「不,他各方面都比我強,我不可能超越他。」子莊正色說:「其實,如果我有他當年的成就,我真的已經心滿意足了。」 「忘了你怎麼鼓勵我嗎?」她眨眨眼。「把目標定高一點,不要以某一個人來局限了自己,是不是?」 「你——和我不同。」他搖頭。 「有什麼不同呢?」她笑。走進一家酒樓。 「我很難解釋,總之不同。」他笑得稚氣。「最大的不同是莫先生和你的目標怎麼比呢?」 「是你把莫恕想得太好了。」她搖頭。 「不是我想得他好,他的確是好,」他們找到一張桌子坐下來。「當年誰不贊他是音樂界的天才呢?」 「他那麼好,讓他教我吧!」她說得似乎無心。「如果他肯教我,你同不同意?」 「我同意什麼?」他完全不明白。「我當然也想他教你,他教學生比我有經驗得多,可是他一定不肯。」 「如果他肯呢?」她緊盯著問。 「他怎麼會肯呢?」他搖頭笑。 「我去求他,求到他肯為止,好不好?」她徵求同意似的,她實在太用心計了,對子莊這麼單純的人。 他望著她半晌,終於點頭。 「你可以去試試,不過先要有失望的心理準備。」他是一本正經的。 「你能在旁邊幫我講些好話嗎?」她再問。她那樣子好像個好乖的小學生。 「我自然不成問題,我會幫你忙。」他真心的。 以玫眼珠兒一轉,開心的笑起來。 「你真好,子莊,」她說:「你不會怪我不跟你學,跑去求莫恕教嗎?」 「我怎麼會怪你呢?」他拍拍她放在桌上的手。「我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老師,真的。」 以玫凝望子莊半晌,她心中頗為慚愧,也頗為感動,子莊實在是個難得的好人,她不該這樣——可以說騙他,莫恕已經答應了她,她該直接告訴他,是不是? 她的良心不怎麼好,她狡猾,她承認。 「謝謝你,子莊,」她再說。這一次多了誠懇。「如果我有你這樣的哥哥多好?」 「我沒有什麼好!」他臉又紅了,他原是不善言辭的。「我說的只是真話。」 「現在找說假話的人容易,找說真話的人難。」她由衷的。「子莊,等會兒你回家嗎?」 「是,我回家,」他點頭。「我不必再回公司,我要作幾首曲子,替一個公司要力捧的新歌星。」 「我今天不去你那兒了,免得打擾你作曲,」她說:「我明天去求莫恕。」 「最好叫他莫先生,這是禮貌。」他說:「要不要我幫你先求求他?」 「不——讓我自己來,」她搖頭,她不想子莊知道莫恕已答應她。「我知道你怕他,他不答應你就不敢再說,反而會把事情弄僵。」 「也好,反正我是不大會講話的。」他笑。 「像你這種人不會講話也沒關係,只要會作曲彈琴,用音樂表達豈不一樣?」她說得很好。 「只怕用音樂表達得不好,對方不懂才慘!」他也風趣起來。 「怎麼會呢?莫恕說你很有天才。」她叫。 「我自己覺得不是,有時候我對自己好失望。」他搖頭。「我的作品總找不到突破,不能有更高的意境。」 「慢慢來,你會成功的。」她說。 「但是莫先生三十歲的時候已經名重一時了。」他眼中有景仰之色。 「人和人之間不要比較,那是很殘忍的事。」她說。忽然間,話題一轉。「子莊,你當然是知道林雅竹的事,對不對?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 「哎——」子莊變了臉。「誰告訴你關於林雅竹的?」 「我一個朋友,」以玫感興趣的。「林雅竹現在仍在香港,又是闊太太、名流夫人,當然有一些人會知道他們的往事,又不是秘密。」 「你在莫先生面前,最好不要提起。」子莊說。 「他還受不了這刺激?」她笑。 「我不知道他會不會受不了,但是絕不願刺激他。」他認真的說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