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十一


  莫恕想到這兒就皺皺眉,他並不能看透以玫的真正心意,雖然她不壞,但——愛情的事上傷人也是無可奈何的,他要防範,不要以玫傷了子莊。

  他想——子莊是因為太少接觸女孩子,所以一下於就喜歡上了以玫,會是這樣嗎?那麼——以後是否該令子莊改變一下生活方式?

  是否該讓子莊去接觸多一點不同類型的女孩子?他該在這方面有些磨練,才不至於容易受傷得像當年——莫恕一樣,是嗎?

  莫恕點點頭,他決定了,就這麼辦,唱片公司的女孩,一些新進的女歌星,都行,只要不是以玫一個人在子莊身邊,子莊就不會受到大的傷害。

  再站一陣,他關上窗戶。

  明天他要進這間屋子工作,明天開始,他要親自打掃這兒,會像從前一樣,會像——

  客廳裡有點聲音,他呆怔一下,推門出去,他看見子莊默默的站在那兒,怔怔的注視著他,眼上有一種類似感動的神色。

  “子莊!還沒睡?”莫恕意外的。

  “你——莫先生,你終於找回了自己。”子莊笑。“但是——我不明白,有個原因的,是嗎?”

  有個原因?以玫?

  “是,時間改變了我。”莫恕淡淡的。

  時間?是嗎?

  莫恕坐在他工作的房間裡,他已坐了很久,腦子裡轉動著許多胡亂的思緒,就是無法安靜下來真正工作。外表看來,他是絕對安靜的,他久已習慣用漠然來掩飾內心的千頭萬緒,許多人說音樂家是情緒化,是衝動派的,他卻冷漠,當然,只是外表。

  也許他已離開音樂工作太久,他無法一下子就拾回來,他必須慢慢培養情緒,慢慢去適應。

  他並沒有關上房門,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原因,或者——讓子莊的鋼琴聲幫助他快些進入工作狀況吧!陳子莊在彈琴,以前這段時間是屬於那個學琴的男孩子,現在子莊已推卻了他,所以子莊自己彈琴,莫恕說過,要他多做創作的工作。

  但是——子莊顯得精神不集中,琴聲並不流暢,似乎若有所思,若有所待——以玫,是了,下一段時間以玫該來,她會來嗎?

  快十點鐘,子莊的琴聲顯得更淩亂,坐在另一間房裡的莫恕也忍不住皺眉,子莊已經失去了他對工作的熱誠,他的心已散——他怎能這麼下去呢?他不願自己前進了?他不想再往上爬?

  時間絕不猶豫,一下子就十點半,以玫沒有來,門鈴也是靜寂的。

  子莊似乎——忍無可忍的停下不成調的琴聲,神經質的打開大門,用力按下門鈴,“叮”的一聲響,把他自己嚇了一跳,然後他回來,關上大門。

  他發現莫恕在注視他,他的臉一下子紅了。

  “我想看看門鈴是不是壞了,”他窘迫的解釋。“天氣潮濕,門鈴常常不響。”

  莫恕搖搖頭,沒出聲。

  “是不是——我吵到你?你可以關門。”子莊又說。

  莫恕再搖搖頭,淡淡的問:“你不去唱片公司?”

  “十一點半——”子莊看看表,快十一點了。“我去換衣服,中午我不回來午餐,因為下午要錄音。”  “你去吧!沒有包伙食,我自己也會弄午餐。”

  子莊再偷偷瞄一眼大門,回臥室換衣服。

  莫恕一再的冷眼旁觀著子莊的行動,他很明白,以玫來這兒並不很久,子莊就陷得那麼深了嗎?子莊根本就是神魂顛倒了,子莊——唉!他太沒經驗了,以玫那樣的女孩,怎是他的對象呢?

  莫恕不會再勸他,這種事根本不可能勸得醒的,一定要他自己去碰碰壁,吃點苦頭,受點挫折,他才會得到些教訓。

  何以玫——豈會是看得上子莊?子莊只不過是她名成利就,爬得更高的墊腳石,是于莊自己傻。

  “我走了,莫先生。”子莊換好衣服出來。

  “去吧!希望下午的一段時間我們倆都能專心的好好工作。”莫恕說。

  “是——”子莊欲言又止。“莫先生,如果——如果有人找我,或有我的電話,請叫他們打電話去唱片公司。”

  “好。”莫恕點頭。“再見。”

  子莊說再見,就走了出去。

  莫恕忍不住歎一口氣,搖搖頭。子莊是太沒經驗,是太年輕,就像當年的莫恕一樣,以為愛情美得像夢,純得像清晨的朝露,全心全意,不顧一切的付出——事實卻是殘酷的,女人的心尤其可怕、善變,受到傷害的結果是必然的。

  莫恕很為子莊擔心,子莊也會像他一般,受了傷之後十年都頹廢不振?不,不,但願不會,子莊比他更脆弱,子莊若受傷,可能從此就不振,他一定要想辦法幫子莊,他一定要想辦法令于莊解脫出來,哪怕——犧牲自已。真的,子莊在他心中比自已更重要,子莊該有前途,該更上層樓,子莊——就是他的親兄弟,他一定要子莊成功。

  他一定要子莊成功?或是——他想在子莊身上看到他當年該得到卻失去了的成就?是他想以子莊的成就來補償自己十年的頹廢?

  或者是這樣吧!他不敢去細想這個問題,這有什麼重要呢?要子莊成功又不是害他,成功原是好事,對不對?何況,世界上只有他和子莊相依為命,他不關心、不緊張子莊,誰去關心呢、

  他搖搖頭,不再想下去。

  練練琴吧!也許別人的樂章會帶給他一些靈感,他能做一首小曲子——

  還沒有開始彈,門鈴響起來。

  不是去而複返的子莊吧?或是被推卻的學生心有不甘,回來哀求子莊的。

  莫恕去開門,意外的見到神采飛揚的以玫。

  “你?”莫恕開了門,皺皺眉。

  “不歡迎嗎?”以玫走進來帶來一陣香風。

  她穿著相當性感的緊身衣褲,頭巾很有韻味的披拂在肩上。

  “子莊不在,你似乎來遲了。”莫恕沒有表情的看她。

  “子莊?我不找他,”她聳聳肩,笑得好甜。“我知道他不在,他說過要去唱片公司。”

  莫恕又是皺眉,隱約覺得這個女孩子好有野心。

  “你找我?”他笑了,用一種玩世不恭的口吻。

  “我不能找你嗎?”她反問。她不是初出道的小女孩。“至少——我們已算是朋友。”

  “你可以這麼說。”他淡淡的。

  “莫恕,你教我好不好?無論子莊怎麼好,他還是不能跟你比的,他是你一手教出來的學生。”她單刀直入的說:“我當然不會傻得不跟老師而跟學生。”

  “我已經十年不碰音樂。”他不置可否。

  “這又怎樣?藝術不同於歷史、地理,要死背、死記的,你的修養仍在。”她說。

  “你很高估我。”他說。

  “事實如此。”她盯著他,黑眸中的光芒是放肆的。“河況你又複出工作了。”

  “我又不是明星、藝員,怎麼叫複出?”他嘲諷的。

  “總是一樣的情形,隨便怎麼講都行,”她熱切的。“莫恕,今天我來事在必成。”

  “我不答應呢?”他冷冷的笑了。

  “你會答應的,”她對自己有十足的信心。“你並不喜歡我接近子莊。”

  “誰說的?”他沉下臉。“子莊是成年人,我有什麼理由管他這種私事?你盡可以去接近他。”

  “否認不了,”她看來十分狡黠。“我接近子莊,他會無心工作,他無法更上層樓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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