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三十五


  “不是那件,另外一件!”他喝著。他的眼光那麼憤怒、那麼絕望,像一堆將燃盡的煤炭。

  之穎原諒他的不禮貌,她知道必然發生了什麼特別的事,她幾乎完全能瞭解他的感覺、他的心情。

  “沒看到,”她緩緩的搖頭。“施薇亞本來說昨天要找我的,她沒來!”

  他咬著唇,陰森得令人心寒,右眼下的肌肉不聽指揮的抽搐、跳動著。

  “她做錯了,她會後悔,她一定會後悔,”他喃喃的說。他是那種剛硬得只會表現歡樂而不會表現痛苦的男孩,痛苦,對他來說就是毀滅。“我告訴她錯了,她不信,她完全不信,她真的會後悔!”

  “你是說施薇亞——訂婚?”她擔心的。他看來好不正常,她怕見他臉上的死白。

  “她在走向一座墳墓,”他聽不見她的話,他的靈魂仿佛已離軀殼而去,他顯得空洞。“她會悶死、愁死在裡面,沒有人比我更瞭解她,她——做錯了!”

  “李立奧,我不懂你說什麼!”她天真的。

  “你是不懂,世界上有誰懂我?”他忽然放聲大笑起來,笑得好狂、好難聽——有哭的味道。“連薇亞都不懂,你們算什麼?”

  之穎呆住了,他的模樣太令人擔心了,什麼事情刺激他成這樣?仇恨、絕望、毀滅已完全佔據了他的心、他的靈魂,一隻黑色的魔掌遮住了他的理智,他似乎並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。前幾天他還有血有肉,前幾天他的真誠和對施薇亞的深愛曾感動之穎,今晚他變了,完全變了,變成一具行屍走肉!

  “她折磨我,使我痛苦,我——”他臉上閃過一抹可怕的殺機。“我也會折磨她,使她痛苦!”

  “李立奧——”之穎吃驚的叫。

  他全不理會她,跳上摩托車,疾馳而去。留下一陣煙塵和掉落的一堆報紙。

  他似乎只為這麼發洩一下而來,他完全沒有目的,他像一輛失去方向盤的汽車,他像一艘失去舵的船,他像一隻無頭蒼蠅般亂飛亂撞,他已失去主宰!他來得突然,走得也突然,講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,真的,誰懂他?

  以哲遠遠的站在一邊,他是個很知趣的男孩子,不關他的事他不會亂加一份。之穎悶悶的拾起報紙走向他。

  “李立奧使我擔心!”她說得真誠。“他本來就是個火爆的人,我怕他會闖禍!”

  “發生了很嚴重的事?”以哲問。

  “誰知道?”之穎打開報紙,借著施家大門上的燈光看一眼,哦!鬥大的字印著潘定邦和施薇亞結婚的消息,結婚!沒弄錯嗎?

  “似乎是很麻煩的一件事呢!”以哲也看見報紙。

  “有什麼麻煩?如果我是施薇亞,我才不選潘定邦,那麼脂粉氣重,”之穎稚氣的憤憤不平。“如果我是李立奧的話,嘿!我才不要一個變心的女孩!”

  “說得好聽,可惜你不是他們,這種事也不是說起來那麼簡單。感情!對嗎?”

  “李立奧真可憐,像個熱鍋上的螞蟻似的,求生不能求死也不得,或者是他不會說那種婆婆媽媽的軟話,施薇亞才變心的!”她皺著眉頭。“之穎,我得告訴你一件事,”他善意的。“你管得盡天下所有的事,除了男女間的愛情,你懂嗎?”

  “我沒有要管,我只想幫忙!”她嘟起小嘴。

  “你幫不上忙!”他輕輕攬著她的肩。“愛情的事聽其自然發展,絕對勉強不得!”

  “你懂這麼多?”她睜大眼睛盯著他。“一定有好多次戀愛經驗,是不是?”

  “不能說沒有,卻也不多!”他笑一笑。帶著她往前走。“我建議你在李立奧、施薇亞的事上只做一個旁觀者!”

  “從沒試過做旁觀者,”她咧著嘴笑,牙齒又細又整齊。“我這個人——大概貪心得很,明明沒有我的份,也想擠進去做主角!”

  “總會有一天你會做主角,”他逗著她。“你會和一個出色的男孩子合演一齣很美、很甜、很溫馨而且永恆的戲!”

  “你在說什麼?古裡古怪的!”她嚷著。“專家都喜歡繞彎子說話嗎?”

  “記住我的話,到那一天你就會明白!”他微笑。

  “哪——哪一個男孩?韋皓嗎?”她真無邪得緊。

  “或者是他,或者不是他,這種事情很難說,”他沉思一陣,神情有點古怪。“我相信連你都沒把握!”

  “什麼話?韋皓是我男朋友!”她哇哇叫。“我們從小學一直同學到現在!”

  “韋皓是你的愛人?情人?”他問。他們已越過了山坡,果然看見一條綠得透明的小溪,在月光下閃耀。

  “愛人?”她漲紅了臉。她只是個小女孩,別人的事她可以管得面不改色,提起自己,她也羞澀。“不許說這些字眼,羞不羞?”

  “真愛裡沒有羞恥!”他正色的。“男朋友和愛人不同,這點都不明白?”

  “我從來不講什麼——愛不愛的,好肉麻!”她笑得有點憨,這孩子!“哎——就是這條小溪嗎?水是綠的?怎麼這麼清澈?你怎麼發現的?”

  “那麼多問題,叫我先回答哪一個?”他搖搖頭。拉著她一起坐在溪邊。

  “別回答了,”她滿眼眶的喜悅。“聽那水流聲,它美得好像——好像——”她說不下去。

  “好像什麼?”他打趣的笑了。“一個外交家,能好像了半天還沒有下文嗎?”

  “外交家可不需要做詩!”她俯著身體凝注溪水。“這溪水怎麼綠成這麼透明,有個小溪仙住在水底?”

  “小溪還有仙人?”他搖搖頭。“我也不明白為什麼綠成這樣,我叫它翡翠溪!”

  “好名字!”她拍起手來。“一個醫生有這麼雅致的想法,明天美聯社可發新聞!”

  “別一竿子打死一船人,不是每一個學醫的人都死板、生硬啊!”他攤開雙手。

  “醫生像你——嘿!不是蒙古大夫也差不多少了!”她嘰咕的笑著。

  “說說你和韋皓的事!”他突然轉開話題。

  “我和韋皓?”她想一想,在她,簡直沒有不可講之事。“我們從小學同學到現在,我們個性很相像,愛好也差不多,我們是好朋友,好同學,我們玩得很好!”

  “還有呢?你們玩些什麼?”他很感興趣的望著她笑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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